下午三点,徐宗明和岳姗准时到方秘书办公室。方秘书一再叮嘱不能超过25分钟,自己要退出来,否则后面人不好安排。
三点半不到,前面汇报的人出来了,方秘书带他们进去。方秘书在理事长面前说一声:“皖江农商行的徐行长来汇报工作。”就出去了。
徐宗明也不知道张理事长对自己的印象咋样,理事长去皖江视察两次,都被皖江市政府的领导请走接待了,董事长徐三明跟随的。徐宗明也没有跟他吃过饭、喝过酒。
董事长很严肃。这点徐宗明是有思想准备的,毕竟不良资产上升差一点让农商行降了级。
徐宗明汇报了董事长被杀的案件侦破情况,以及现在班子决定的抚恤金和补发工资的计算方法。徐兰兰的事情不算照顾的,他也没说。
理事长听了,点点头,也没有问什么。
“目前,皖江的班子很团结,没有分歧,大家都一心一意的抓工作。”徐宗明赶紧点明话题。
理事长翻着班子成员花名册问:“匡一发现在怎么样?”
“匡监事长是我的老领导,非常支持我的工作,这段时间都在各支行检查督促任务完成的情况。”
“岳行长是负责抓存款业务的?”
“是的,这两天是跟徐行长一起来开会的。”岳姗站起来说。
张理事长虚按了手势,示意她坐下来。
“哦,你们这里新提拔了一个副行长?”
“嗯,他以前是营业部主任,徐董事长把他调到新成立的边远地带的三江支行。三年里,业绩非常好,新增贷款中没有不良记录。办事处的荣主任和我一起推荐他的,现在他分管贷款这方面。”
“你们跟银监局联系的怎么样?”
“银监局汪慧琴局长对我们农商行很关心的。市里开经济工作会议时,汪局长都突出分析我们农商行的经济工作贡献。”
“有个胡副局长吗?”张理事长突然问。
“有,我们平时跟分管的杜副局长汇报的比较多,跟胡副局长接触少。胡副局长是政工干部,一直没有管过业务。胡副局长和杜副局长之间有矛盾,胡副局长没来过我们农商行。”徐宗明一口气说完。
“嗯,你们跟政府来往的怎么样?”
“以前徐董事长和政府接触的比较密切。这两个月,除了汇报询问案件的进展,我去的比较少。政府招商引资来的项目,投资商真正的实力和投资规模往往有很大的出入,造成许多企业都倒闭了,我们也吃了许多亏。我们现在的班子决定在努力争取政府支持的同时,不和政府领导个人走近,以防止领导以私人身份介绍状况不是很好的企业来农商行贷款。”
“哦,那你们怎么取得政府的支持呢?”张理事长脸上出了一些微笑。
“我们新上任的副行长刘东海刚刚帮了皖江市一个大忙,因为刘东海的关系,皖江市和ZQ的几个集团公司签订了60多个亿的投资协议。前段时间,刘行长也成了皖江黄市长的座上宾了。”看到理事长的微笑,徐宗明才能放开心情。“ZQ的两个老板一定要以个人身份在我们农商行分别入股5000万。”
“哦,那你们也得利了。”出了很大的业绩,张理事长终于笑了。
“另外,以后ZQ人在皖江投资,都会在我们农商行开户的。”徐宗明腼腆的补充道。
“呵呵,政府有个副秘书长叫叶超?”张理事长问。
“有,叶超以前是景区管委会主任,当副秘书长才一年时间。10月份皖江出了群体事件,导火索就是在他身上。”徐宗明说了一半停下了,不能让领导感觉他总是说别人坏话。
“怎么了?嗯?”理事长追问。
徐宗明知道叶超是董事长人选,嚅嗫着没有说出来。
“还不是叶超仗着和黄市长走的比较近,又是跟着常务副市长张文兵的,在其他领导都出面安抚愤怒的群众时,他却飞扬跋扈的骂人,导致群众情绪失控,冲击了市政府。还砸了办公室的设施。”岳姗等急了,说出来。
“哦,有这等事?”理事长看着徐宗明问。
“嗯。”徐宗明用力点点头。
“小岳是从外面调过来的,在皖江还习惯吗?”理事长问。
“谢谢理事长关心,已经习惯了,这边的人好,不排外。”岳姗急促的回答。
“出去换个环境也好,树挪死,人挪活。你也一样,徐行长,也可以考虑换个环境。现在回去好好工作。”到时间了,领导明显的在送客,徐宗明和岳姗起身离开。
出了省联社大楼,他们对望一眼。什么意思?换个环境?两个人都纳闷。
正准备走,看见一个人在大门口东张西望。却是潘文辉。
潘文辉也看到他们俩,掉头就走。徐宗明喊了一声,他又站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呢?有事吗?”岳姗走过来问。
“哦,两位领导,没有事情,我就是路过这里,看看。”潘文辉显然在撒谎。
徐宗明也不点破,就说:“我和岳行长开会刚刚结束,正准备回去,我们一起吧。”
“我今天不准备回去呢,来省城一趟,总要玩两天。”潘文辉说了又想走。
岳姗过来说:“上次开会的时候,你先走了。处分是下了,你心里可能有委屈,今天正好在路上聊聊你的看法。”
“谢谢岳行长,我的委屈,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方法来处理。省联社不行,就去省政府,共*党的天下,我不相信到处都是黑的。”潘文辉狠狠的说。
“潘文辉,你就是要上访,也应该先到我这里来。我这里不能让你满意,解不了你的心结,你再越级上访。你说有委屈,你到我这里解释过什么了吗?我徐宗明一直在皖江,你听别人说过我不讲理吗?到车里,在路上,我跟你说你的错误在哪里。如果你还不服,下次你再来上访,我不拦你,时间有的是,难道你等不急吗?”
就这样,潘文辉跟他们一起回来,徐宗明陪他坐后排。岳姗开车。
“这样吧,潘文辉,我先问你几句,让你知道错误有多大。你再跟我说,让我知道你委屈有多大。”
潘文辉点点头,没有出声。
“宁德的贷款,贷前你一直都参与调查了吧?”徐宗明问。
“参与了,但调查前,领导就有贷款意向了,我又不能作主决定什么。”潘文辉急忙辩解。
“这个大家都知道,你错误不是在这里。如果这里有问题,那就是违法,甚至犯罪了。”徐宗明接着说:“你是从调查到监督,全程跟随的。你跟随宁德的贷款,工作应该是很轻松的吧?宁德钢铁的状况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从集资到转移资产,从处理应收账款到卷款逃跑,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成的吧?你在那里监督什么了?你的评估报告都写了些什么?”徐宗说完看着他。
“这贷款贷出去就是损失,不是我造成的。我不优秀,但我善良不虚伪,我做事坦坦荡荡。”潘文辉说。
“我没有说是你造成的,我负责任的告诉你,这里面有问题,是坐牢的问题!但这不是我们现在管的事情,案件是要调查清楚的。我现在是指出你的错误,因为目前只是追究错误。”
潘文辉听说这里面有更严重的问题,不说话了。
“你是个老客户经理了,宁德公司的那些文盲都能够瞒着你做那么多事情,你怎么评价你自己?你只要察觉了,汇报了,钱收不回来,不是你的错。里面有猫腻,那由经侦支队来查,有腐败,归检察院管。你说,你天天顶个帽子在监督,你做什么了,他们逃跑几天了,你才知道,你干什么了?这些就是你的错误。”
徐宗明盯着他看,他终于低下了头。脸上褪去了凶虐之色。
“我还要问你几句,这是重要的事情,你可以拒绝回答,但我问你是我的事。”
潘文辉看着他,犹豫不决。
“第一,写调查报告时,你有没有参与造假?第二,你有没有糊涂了,收了他们的好处?第三,你有没有事先知道他们诈骗逃跑而故意隐瞒不报?”
“都没有。如果有,随便处理我。宁德的人自认为跟领导关系好,傲慢无礼,对我是爱搭理不搭理的。我大不了在那里吃工作餐,他们请客都只请领导。”潘文辉表态。
“这些事情以后会做调查的,最后一个问题,你最近跟他们公司的人可有联系?通风报信这属于刑事案件了。岳行长进服务区,我来开。”徐宗明也不等他回答。
“没有,我虽然天天在那里,跟他们可没有什么关系。”
“那就好,潘文辉,我真心的希望你只是个受害者。如果真是这样,你好好工作,有困难和委屈,你都提出来,我们会综合考虑的。但不是现在,因为案件还在调查。等一会,你跟岳行长聊聊。”
进服务区,徐宗明开车,岳姗又跟他谈了心,做了思想工作。奖惩分明,有错误就必须处罚。如果真的没有犯原则性的问题,以后对他的困难会适当考虑的。
明眼人都知道,腐败产生在把不可为的事情变成可为的过程中。潘文辉也肯定这里面有腐败,他的委屈就是没有抓到“补锅”的,却处理了他这个“补伞”的。
既然案件在侦破,不是不了了之,他就没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