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躲在楼梯里想一个人静静,旧愁未走又添新忧。面对两大困境,他真想一头撞墙死了算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可是欣的出现打消了他的这一念头。
欣步履轻盈地走来,高兴地对谦宣布:“我得了名次,我厉害吧!你在这干嘛呢?”
她特意向他班里打听他的消息,迫不及待地想要宣布这一好消息给他听,分享她的喜悦。她忘记了上午的不开心,现在只想着跟他讲开心的事,希望他也能为自己高兴。
“你真厉害。你是在炫耀你有多厉害是吗?”谦满脸惨笑,比哭还难看。她怎么总是这样,像个跟屁虫,特意惹他嫌弃。
“你怎能这么说话,我哪里得罪你了,你总是惹我生气,有不高兴的事告诉我,行吗?别总是苦着脸,像是全世界都欠你似的。”她特别的失落,对谦失望不已,真想掩面而泣。关心他有错吗?热脸贴一冷屁股,她这么做值得吗?好心当做驴肝肺。千不该,万不该,真是算她倒霉,认识他这样的人,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由此激发出她的保护欲和母性的一面。
“为什么我每次心情不好,总是能遇见你,你是特意来看我,笑话我的吗?”他狠狠地摔手中的瓶子,吓了她一跳。
“你为什么总是误会我的好意,惹我生气呢?你真的很讨厌。”
“我就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我就看你不顺眼。”前面那句随口一说,没经过大脑,所以听到有点肉麻的感觉,但后来那句话欣听了就觉得正常多了,这才是谦想要对她说的话,这才是谦和她说话时应有的语气。其实欣生气的样子很好看,声音好听,只是这些她并不知道。她生气时红红的脸,外加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让她抑扬顿挫的声音显得如此的动听。
“别惹我骂你,真烦。你走吧!”反正他现在没心情,对她没好脾气是她咎由自取,要是她选择远离谦,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和铭闹不和,和欣也闹不和,他也控制不了情绪,无可奈何,他们对他影响太大了,以致无法释怀。
欣不肯离开,生气地说:“这是你家吗?说让我走就走,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其实她隐藏的话语是:“那我岂不是无法关心安慰你,看见你难受却帮不上忙,还要离你而去,原谅我做不到。”
他们始终说不出心里话,虽然距离很近,但是彼此之间的误会太多太多了,让彼此之间上了锁。跨越误会谈何容易,就好像双方相隔一条银河的距离,默默不得语。他打心底里有些喜欢欣,要不是他心里被林盈占据大部分面积,他是会考虑和欣拉近关系的。
“有你在的地方简直是地狱,我不得不佩服你这个好事者,专门看我笑话来了。”
欣最后还是被气走了,心有不甘,总是受他的气,她特别想从此以后不理他。可是,她却不能做到,姐姐怎么会对弟弟生气呢?即使再生气,也还是会关心、在意他。对,她是把他当成她的弟弟了,谦没发现而已,反而屡次误解了她的好意,使她满载开心快乐而来负载生气难受而归。
谦逼走欣之后,离开楼梯走向在阳光下的地方,眯着眼睛看阳光。看了一会儿,随后不停地眨眼,眼前就呈现光影,光影越眨越变得暗淡,就好像爱情一样,时间越长越变得暗淡,不像酒般,时间越久,酒就越醇香。
他俯视着地下,看着自己的影子,觉着形影不离的自己也是一种幸运,能够遇到几个关心在乎的朋友,他做不了虚伪嘴里尽是溢美谄媚之词的人,他明白他不能够给喜欢的人带来开心快乐,在一起只能增加彼此伤害的可能性。哼!他暗自苦笑,要什么爱情呢?人一出生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痛苦——哭。一生陪你到最后的,不是你爱和爱你的人,而是永远都不会感到孤独的影子。
他如此劝说自己别在去想,可是明明劝说不了的事,他还拼命地挣扎着,试图让自己盲目的相信。她为何离开?他双手从下巴往上开始摸着整张脸直到摸到额头上的头发。他毫无办法去平息自己的心情,更难以消除其造成的影响。他一下子得罪了两位最在乎和失去了一位喜欢的人,整个人快要崩溃了,忽然感觉世界变得索然无味,一切的精彩已如空中楼阁,不复存在于他的世界里,那些他以为是美好的想象已是流星雨般的幻想。
算了,别太计较了,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有时候,知道答案往往比不知道更难受。
离开的人不可追,往事只能在回忆中慢慢体会。目前他必须解决的问题是改善和他们的关系,他们可是他最在乎的朋友,他不想因为一些事而破坏友谊,从而相处变得尴尬无言,这样只为了发泄眼前的一时兴起而不加收敛的气愤,苦苦断送了友谊,实在是太不值得。
最后他发给她一条短信,像是在告别以前的快乐时光,像是祭奠那死去的爱情,如果他学不会放下,将来很难会再喜欢上其他人。他决定要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并非是他冷漠无情不愿回味,而是有时候比回味更痛苦的是选择忘记。那种痛苦绝不是人人都有勇气尝试,心就像是绞痛着,抽搐着,鞭斥着……
短信内容是:如果你选择了不开心,请原谅我不能给你带来快乐,我也不会陪你不开心,更不可能逗你开心。但我希望能够弥补你心灵的漏洞,减少使你不开心的因素。心病还须心药医,我应该像一缕春风,给你带来仿佛置身于整个春天的感觉,也应该像一只鸟儿,像它保护树一样不被害虫伤害你的心灵。如果你累了,我期待你靠我的肩膀,如果你要走,我期待你的归期……
最后他还是删除了短信,算了,有些事不必让她知道,即使她早知道。
他还是对她仍有所期待,总觉着她还会回到他的身边,诉说着从前,回忆起嬉戏打闹的场面和初遇时的尴尬,还有那些,那些关于两人温馨而又甜美的情景,那时他们第一次牵手和那时的心情……
他沿着操场散步,转圈,身边仿佛有个伴似的,自己不是一个人,还有她陪着。此刻耳旁响起遭人羡慕却又刺耳的嬉闹声,像是讽刺般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伸手去抓他们,大声地喊叫命令他们停下,可他们像是没听见似的,面无表情般路过,仍然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路过,嘲笑着他的无能和落寞。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是难得的好天气,学校趁好天气来举行一年一度的校运会,每个人或多或少有些兴奋和激动,然而或许只有他一人享受不到校运会热闹活波的气愤,他只能游走在沉郁顿挫的悲凉境遇里。天气好能说明什么,他的心情却不好。在往后的时光,每当他回忆起,他必然会想到令他备受折磨的今天和此时与他心情形成反比的天气。
他不时看看脚下,消遣无聊和烦闷。脚不时踢走眼前的石子,石子不碍他眼,也并未阻碍他的路,无它,只是简简单单的表达无聊罢了。一个人慢慢悠悠地游荡,自己与自己相处,除了踢踢石子,自己和自己说会儿话来排遣寂寞,还敢奢求什么呢?
此刻他仿佛更懂得自己了,独自一人时容易胡思乱想,他情不自已地回忆起美好的时光。嘴角挂着微笑,甜甜的,腻腻的……走起路来神采飞扬,仿佛自己驾着筋斗云,一个筋斗能飞十万八千里,可是该在哪里落下呢?她在哪儿呢?给他一个准确无误的坐标便能腾云驾雾飞到她的面前,告诉她:“爱我别走。”
如果她不肯说,他就拉着她的手不松开,非要把她拉回这所学校,拉她回到自己身边。
他傻笑着,有这种超能力吗?有如此神奇的魔法吗?残酷的现实已令他失去了对童话世界的向往,不再保留对童话世界的幻想。想想真是觉得可笑,孩子们都怀疑究竟有没有的魔法和超能力,怎会无缘无故就附在他身上呢?关键是他太不舍了,所以才用更荒唐的想象去满足自己的思念。
他不知不觉地走上楼梯,像是重走那段路,寻觅着那段美好,那关于一种遇见如雨巷的江南女子那般憧憬的感觉,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像盲人一样摸着墙壁上楼。随后他又走下楼梯,不敢把过去经历过的再经历一遍,因为他知道了结局,再次尝试不能改变结局,所以一切的经历只能是枉然。
最后他选择在一草坪里坐下,感觉温暖的阳光和热闹非凡的气氛,这儿离比赛场地这么远,也还是能感受到活力十足的快乐。草儿有刺的,刺痛他的屁股和大腿,轻微的痛,和心中的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风带走轻轻的落叶,管它知秋不知秋,她就是任性地走了,管不了有多少人为此而伤心难过。
河水也凉了,山也变色了,一瞬之间,仿佛所有的事物都失恋了,因此而失去了温度和颜色。他躺到桂花树下,不顾全身像是被蚂蚁咬般的疼痛,一只手当枕头,原本这个手是给她当枕头的,可惜她再也用不上了。另一只手拈着香花,像叼着一根烟,摇摇欲坠。香花渐渐靠近鼻子,鼻子嗅到一阵芬芳。
他回到教室,开始写信,写一封没有收信地址寄不出的信。他忘记了写信的格式,格式什么的都是狗屁,他只想把此时的心情记录下来。文字是他情感最真挚的表达,他写得字特别漂亮,不过没有她的字漂亮。
“我喜欢沉默,也习惯了沉默,因为我不想多说话,多说话就意味着我要多说谎。我对信得过的人什么都说,对信不过的人什么都不说。众人面前沉默不语,但私底下却是妙语连珠,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我讨厌说客套话,更讨厌敷衍式的没话找话说,明知说了和没说一样。所以经常有人说我害羞孤僻,不喜交友,那是他们不认识我罢了。
我应该早认识你,我非常喜欢和你说话,聊天轻松愉快,气氛融洽,没有过份尴尬,心里的好些事都能和你聊,所以与你谈心是无与伦比的享受……”他转了转笔,还是没想好下一句该写什么,于是涂去上一句,重新写过。
“我觉得我们聊天特别的愉快,我不知道是你带给我快乐多还是你给我制造的快乐的。你的每一句话我都好好听着,遗憾的是,我没有把你当时说的话录下来,不过我记住了你的笑容……”他咬着笔头,又没有了思绪,没有灵感写出来的文字都是死的,没有感情戏份,只能做无情的脸谱。灵感这东西稍纵即逝,抓也抓不到,即使在你眼前也还是会扑空。
他外出走廊转圈,做做运动,透透风。五星红旗迎风飘扬,旗杆被风吹得嗡嗡叫,绳子颤抖着,晃来晃去。窗户旁的蓝色窗帘一来一回,一进一退,像是跳舞。有些学生在窗帘布上写字画画抹汗,弄得布脏死了,一直挂在那儿,大清洁时也不摘下来洗。
灵感突然到来,他迫不及待地跑回教室,继续写道:“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快乐,仿佛每个细胞都在跳舞……”
写完后他查看有无错别字,页面不整洁,这里涂涂哪里画画,字虽还行,但不比平时写得好看,总体来说页面一点都不好看。他原想重新抄过,后来他想了想,整洁反而不好,她反而读不出他写信时复杂纷乱的心情。
纸张折好,小心翼翼地放到象征着泛黄色落叶的信封里,生怕它磕着碰着。粘好信封以后轻轻地按压,贴好邮票,只等着写邮政编号和收件人地址。
写完之后,他才发现夜来了,冷了,静了,孤独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