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代表看着老师注视着妍,竟有些失落,似乎不满妍抢了老师的目光,可她没想到她的目光含有逼视和压迫,因为那眼神并未投视到她的身上。
妍不敢直视老师火辣辣的目光,即使看一眼,都能点燃她的不安,充分无疑地揭穿她的无言以对。
妍难为情地说:“老师,我们不会让你失望。”
“很好,我就等你们这句话,现在我告诉你们,学校不是举办征文活动吗?我想要你们去投稿,我也去投稿,不过投稿之前先给其余两人过目,你们愿意吗?”
他们坚定不移地点头,而妍的点头多了一份弥补,弥补着老师对她的信任,她暗地下决心,这次要好好写,不能再让老师失望了。
“哦!对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觉得你们两人相处不是很好,今天我也亲眼目睹了,有什么心结,现在不妨说出来。”
“没有,老师,我们没有心结,只是一些误会,不过误会没有了。”妍看了一眼科代表后,说道。
“是呀!我和李凌妍同学只是有一点小误会,但绝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情谊。”她真心实意地坦诚道。她可不是附和,也不是敷衍老师,她说的是真真切切的心里话。
“那好,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在文学路上,我们互相共勉,互相为师。”她转了转语气,说。“对了,为了促进我们的写作能力,我们每周需要写一篇散文,一首诗歌,当然你们也可以多写,写两篇散文和两首诗歌,如果你们喜欢写小说,我也没意见。这不是命令,不必执行,也不是作业,必须完成,这权当是我们的兴趣爱好之约。”
他们无不惊讶地啊了一声,似乎才意识到原来绕了一大圈,这句话才是重点。
她听出了他们不安的语气,问道,“怎么?有意见?不妨说来听听,我接受意见,说不定你们的意见比我的还好。”
科代表说:“我是没意见,只不过凌妍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我当然没意见,科代表都没有意见。”她暗中较劲,并且若有所思地问:“老师,你怎么知道我们有文学梦。万一我们没有,你刚才的话不是白说了。”
“我怎么不知道,还记得高一时我布置的第一篇作文题目是什么吗?”她提示道。
“哦!我想起来了,我的梦想,是呀!我那时就有文学梦了,现在才意识到它的重要。”科代表应答道。
哦!原来如此,妍默默地赞同着,那时写的不过是应付作文,没想到老师居然当真了,其实也是,虽说是应付的,但心里确已经把它当成梦想了,现在梦想才被敲醒,开始启航。
“哦!你不说我倒忘了,怪不得那时候你说撕掉作文纸写,原来想着不发回来了。”
“全班同学中只有你们两个写关于文学的梦想,字里行间充满了情感,我能感受到那份心愿。”
“老师,我们可以看看那篇作文吗?里面的内容写什么,我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妍问。
“文章不在办公室,在我家里,梦想怎么随便放置呢?我放在我的抽屉里,锁上了锁,用心地保存着,这个秘密,绝不会被其他人看见。”
科代表疑惑地问道,“老师,你为何突发感想,想起你的文学梦了呢?”
她乐呵呵地微笑,想起了他们的约会。她暗恋的他约她吃饭,时间地点由她定,她说了时间地点。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整理好状态赴约。
一遇到他,高中的感觉立马回来了,那时他们的默默的情怀隐藏在内心的最角落,不敢公开,害怕影响对方考试的发挥。高中毕业后,他们各自拿到了录取通知书,然而那时通讯不发达,手机仍然是个奢侈品,他打她家里的固话,原本想着要表白。可是接听电话的不是她,而是她的父亲,一听到不是她的声音,他赶紧地说:“哦!对不起,打错了。”
因为这句话,她的父亲也没在意,姑且相信了他的话,所以并未告诉她。也就是因为这个错,害得他们等了对方八年,虽然在此期间多多少少也有人进入他们的视线,但他们总认为缺少了某种感觉,还是忘不了对方。现在她已二十七了,也老大不小了,带了一届学生,那届学生有几人和她感情好,偶尔回去找她叙旧,当他们谈起高中的回忆时,眼里总充满无限的美好。她之所以教书,多半是想回到学生时代,特别是高中那个时期,和学生在一起,你会觉得永远都年轻,学生时代总是简单而纯美,她想着他们的故事还在延续着,每每看见这样的故事,她有太多的感想,然而做为一名遵纪守法一心为学生考虑的老师而言,错过和遗憾相比高考和早恋而言,简直太微不足道了。似乎这也成为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高考比谈恋爱更重要,即使双方情窦初开,心花怒放,你有情我有意,也抵不过高考的无情冷漠。
她想学生还小不懂得如何做决定,如果盲目地选择那所谓的爱情而丢弃了高考,这就因小失大了,他们的将来如何是好?高考很是影响一个人的将来。所以她擅自主张替他们拿了主意,高考重要,其他的放一边。可是这样做她又想到了自己,高考真的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放弃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吗?她曾如此扪心自问。
佛说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如果你因为高考而放弃了表白,你也可能因为那个人而影响了你的后来。她不正是如此吗?即使他们未曾在一起,但来到她身边的人都没有优秀到足够让她忘记他,看来没有人比他更合适的了。
餐桌上,她终于等到生的她迟来八年的表白,他说他一直在等一个人,她惊讶地吓了一跳,因为那个人就是她。她好后悔呀!原来她不是自作多情,单相思,他们是两情相悦。她责怪地问为何不早说?他无奈地解释说没有勇气,并暗自怪自己胆小。要不是他突然翻到以前的信,看到以前的回忆,恐怕他连约她的勇气都没有。
她惊慌失措,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生生吐出一个哦字。最后他是鼓足勇气,把他那一封封戳有邮票但没有寄出地址的信递交给她,毫无保留的,他的心意,她已知晓。
她收下了信,但没有回复什么,但他已然知晓,她收下了他的心意。
那泛旧的纸张和褪色的文字仿佛仍有生命力,一旦触摸,心是被唤醒了,跳个不停。
他在最早的一封信如是写道:
哎!
又想起你了,你好吗?
终于忍不住动笔,想要给你写一封信。我认为有些话说出来比较好,这样我不用过得这样压抑。
因为你,因为暗恋,我学会了写诗,但我自知写得不好,我错过了写诗的最佳时期,我想我在高中时写诗应该能写得很好,因为那时能看见你,可以写出那种感觉。现在就不行了,大学没有你在身旁,只能睹物思人,那感觉是大打折扣了,基本上是翻找回忆才能找回。
我曾对你说过我的文学梦和爱情梦是重叠的,想必你已忘记了吧!那没关系,我现在帮你记起。那时候你问我说有喜欢的人了吗?我想起了北岛的波兰来客的一段话,于是发送了给你,并且很是为难地说文学梦排在第一,由于第一的尚未实现,排名第二的爱情又有何谈。
说出这句话后我百感交集,心想怕你误会,怕你认为我只在乎文学而不在乎爱情,于是又补充说其实第一和第二梦想能够重叠,那就更好了……
她回到家后拆开其中的一封信,仔细地阅读着,希冀能感受他笔触下的情感。
看完之后她又拆开了另一封信,同样的开头,同样的情感。
哎!
又想起你了,你好吗?
其实我认真想了想文学梦和爱情梦应该是不分顺序的,即使前者未实现,却硬是等到前者现实之后再谈后者,确实有些不妥。其实后者实现也不错,如果两者都未实现,未免太过遗憾。我的文学梦虽未实现,但仍然坚持。如果连爱情错过的遗憾也强迫自己接受,我必苦不堪言。如果还有机会,我不想错过。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或许你早已把我忘了,心已有所属。
想必你看到我突然说起爱情,心里免不了嘀咕我是否已有喜欢的人。是的,你没猜错。实话告诉你,有个女孩向我表白,我狠心的拒绝了。因为她太像你了,我怕和她在一起时想的都是你,她还一副不知情的喜悦模样,以为我真心实意地爱她。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可能你已听出我的言外之意,也就是说我喜欢的人一直未变,是你呀!
我真心地希望你能找到一个适合的人,但我又是自私的,开始出尔反尔,我想你最好找不到,这样我可能还有机会。对了,我写了很多诗,都是写给你的,可又不能给你看,所以决定写在信上,将来有一天老了想起以前的诗,便拿来看看,纯属留个纪念。你或许已经读懂了我的话,是的,我很煽情地告诉你,即使我老了,老得快要死了,我也忘不了你,关于你,我始终学不会遗忘。
赋诗如下
知情不报
爱是两个人的事
但由于你的不配合
我选择了沉默。
遇见
缘分的使然,并非刻意的安排,
无需言语,只致以一抹善意的微笑,
遇见便是恰如其分的微妙。
梦
你深情地凝视着我,
展现简单而纯美的笑靥,
我笑醒了,
就连做梦也不敢相信,
这是真的。
一个人
我的心是一座孤小的城,
只能容下一个人,
要是你不信,
请轻轻敲打我紧掩的门扉。
你
你笼罩整个天空,
视界白茫茫一片。
你藏起了山,
绿草青树也被你遮掩。
风带走你的思恋,
让你与云相见,
你要感谢太阳的成全。
你是温度与水互相包容,
只为晨曦代言。
你是拂晓的使者,
天使角色由你来扮演。
你是专属于人间,
向往纯洁绵延。
你是自然的皦嬿,
成为瞩目的焦点。
你像画家一样,
给人描绘朦胧画面。
我想温存这亮点,
可你却像小孩般,
躲我消失不见。
我问你何时再现,
你答希望是明天。
她继续读着他的短暂而又煽情的诗,在她看来这分明不是诗,而是由文字堆叠而成的思念和遗憾,他的有感而发引得她动情不已,笑着笑着就哭了,流着以前的泪水,哭着哭着又笑了出来,如此反复,叫人难以捉摸。随后她像是修改作文一样做了批注,与其说是批注,倒是更符合回应——真情流露的留言回复。
她一口气读完了他写给她的信,大约200来封,看了他标注的日期,可以说他似乎每半个月就写一封信,而且这个习惯整整持续了八年,八年了,究竟是什么力量促使他坚持下去呢?这一段默默地暗恋时光。她看完之后有许多话想说,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她的感触太多了,不知如何发表,于是便同他一样以书信回复,她一一回复他写给她的信,她也和他一样,也有文学梦,但她从未想过要付诸行动,但看到他写的诗,他创作时的孤独和执着,以及那不求知晓的情感,颇为动容,于是有感而发写了一首诗:笔在无声地哭泣,留下了墨色的泪滴,笔触下的文字,蕴藏着晶莹的回忆。
第二天,她约他在公园里见面,见面之后顺便还了他写得最早日期的一封信,并回信一封,并叫他不要打开,等到她离开后才能打开,他听她的,不急于打开,也不事先问信里的内容,但总免不了猜测。
后来他们聊天,谈起了文学,谈着小说,诗歌,散文。
他颇为苦恼地说写作是需要回避人群的孤独。每当他想不出来,没有灵感时,他就异常苦恼和痛苦,实在写不出的情况下,他也不逼着自己了,于是外出散步,散散心,缓解一下心情。有时他想向别人诉苦,但一想到无人可说时,他就更痛苦了,写作这回事,若不是亲身体验,谁能理解其中的孤独呢?找没有共鸣和同感的人聊天,聊天也是枉然,只会使自己徒增烦恼。他的诗和散文始终都无人问津,即使无人问津,不被关注也好。他也并不灰心,他觉得越是无人问津才越好。这倒不是自我安慰,而是他可以一心一意地投入创作中,不用理会别人的评论。当然他多多少少也有些怀才不遇的遗憾的,毕竟自己的作品没人赏识,得不到别人的鼓励,他会怀疑自己不适合走这条路。但他自知除了写作已无路可走,若不坚持下去,那该如何是好?
她半是同情半是赞同地望着他,深情地对着他的苦瓜脸,说:“这条路我陪你走下去,我们携手并肩,享受写作的乐趣。我希望能当你的最佳读者,我相信你不会拒绝我,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当我的最佳读者。我们互相共勉,互相进步,一起完成我们的梦想。”
写作,既是为了他,更是为了自己,她看了他的信之后,才意识到他们是如此的紧密联系着,双方的心里距离仿佛缩小为零,找一个有共同梦想的人相伴是何其难呀!她不能再错过了。
他们坚定不移的目光同时投向对方的眼神中,那明眸绽放着不一样的光芒。
黄昏时分,落日已迟暮,夕阳的余光照耀在树木,稀疏的淡影斜斜地靠在他们的肩膀上,两相重叠的影子拥抱在一起。走过青春年华的遗憾,躲在朦胧不清的暗恋中,最终他们以相恋给八年的暗恋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她的爱情梦和文学梦同时唤醒了,她想着写作确实是和孤独相望,如若没有人在一旁支持或鼓励,坚持谈何容易。她尤其佩服他的毅力,即使没有人为他鼓掌,他照样不为所动,毅然决然地走着,而陪伴他的是孤独。
她翻阅高一时收起的作文,试图寻找着和他们有着共同志向的人,她认为孤独是一个人的是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要是能和一群人走在孤独路上,那该是多么有趣的事呀!
后来她在翻阅中看到了两个人,同他们一样有着文学梦的人,她喜不胜收,如同有了知已一样表现得欣喜若狂。
那两人就是妍和韩筱霞。
此时他们望着两眼迷离却又异常喜悦的老师,忍不住笑了,愣了好久的老师听到他们的笑声才回过神来,展现蒙娜丽莎式的微笑,问。“笑什么呢?”
“老师,你谈恋爱啦!”妍问。
“老师,别试图骗我们,你的眼神瞒不了我们,我们都看出来了。这种眼神只有陷入爱恋之中的人才有。”筱霞配合着说道。
“你们是如何得知的,别和我说是看电视看到的,该不会是你们也……”老师摆出一副严肃说不得玩的模样,说道。
“老师,别故意扯开话题,我们才不上当,你就明说吧!恋爱了,还有没恋爱。”筱霞趁她话未说完,打断道。
“真有这么明显吗?”她低声地说,随后又大声地带着微笑宣布:“好啦!既然你们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们了。没错,我确实谈恋爱了。”
他们既兴奋又惊讶地地哇了一声,充分表达了他们的喜悦之情。
“俗话说,恋爱中的人不是诗人就是傻瓜,老师,你该不会是想要我们写诗歌和散文给你们制造文字浪漫吧!”筱霞联系到刚才她所说的话,猜测道。
“哎呦!你读书读啥!还是读书读傻了!这不明摆着的事吗?像老师这种文艺青年,她喜欢的对象定然也是个文艺青年,你想呀!两个文艺青年在一起,不是聊诗词歌赋,就是谈电影和摄影,他们的浪漫多着呢?何必要我们制造。”妍指正道。
“那照你这样说,倒不如说老师喜欢的对象是有着文学梦的有志青年,因为梦想他们才走到一起。所以他们决定一起去实现文学梦,顺便带上我们,这样这条路上便更多欢声笑语,就并不感到孤单了。”筱霞结合妍说的话和老师的话,推测道。
“好啦!你们说得都对,我算是服了你们了,平常我只以为我们班就只有李凌妍那三两个人会说话,没想到你也这么会说话。”她嘲讽般地微笑着。
“哪里呀!都是向李凌妍请教的,主要是李凌妍教得好。”筱霞谦虚道。
“科代表谦虚了,我可不敢当。”她没有反感,而是若有感触地说:“陌生人面前说再多的话也不会得到对方的关注,而在信得过的人面前多说话,说得多了,说不定哪一句就得到了他的共鸣了。”
“哎呦!这么多愁善感,李凌妍同学该不会也是堕入爱河了吧!”筱霞取笑道。
老师不说话,目光注视着她,期待着她的回答。
“嗨!这,哪跟哪,不搭边的事。”她没有表情地解释。
“好啦!聊得这么久,聊得也很是愉快,现在你们该回教室啦!耽误了你们一节晚修课,有点过意不去,现在你们回去做作业吧!”听了她的回答之后,她有说不出的疑惑,但由于没有细想,所以放在了一边,不去理它了。
“老师,如果你真觉得过意不去,那好办,为了弥补我们,其实我们要求并不好,少交一次作业即可。”妍挑着眉毛,笑呵呵地说。
“想得倒美,和我谈这样的条件。其他的我可以答应,唯独这不行。”她一本正经地回复,又摆出一副教师模样,压根没把这话当做玩笑。
“老师,她说笑呢?这样都没听出来。”筱霞一旁笑道。
“说笑可以,但做就不行,千万别试喔!”她善意的提醒,看来她还是有些基本底线的,什么玩笑可以开,她可以当玩笑,什么玩笑虽然可以开,但她不能当玩笑,需当真。
“哦!那我们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