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贺被推出急救室的一刻，韩小童和米丽几乎同时冲到了手术推车旁，却只看到米贺的头被厚厚的绷带缠包裹着，只露出一副还沾着点点血迹的轮廓，苍白得让人看着害怕。
“请问哪一位是病人家属？”
“我是！”
“我是！”
韩小童和你几乎同时冲到了医生面前，也几乎同时回答道。
“病人现在情况很危险，万幸的是他的脑干没有受到损伤，但我们却发现在脑部有淤血。。。”
“你的意思是。。。”
“希望你们做好思想准备，病人有可能醒不过来。。。”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哥吧。”米丽扑通一下跪在了医生面前，抓着医生的胳膊，身体颤抖着。“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求求你一定要让我哥醒过来，求求你了！”
“我们一定会尽力地，但情况实在太凶险了，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理解你的心情，做医生的也不愿意看着病人在自己眼前失去生命，但还是希望你能做好最坏的打算，因为。。。”医生顿了顿，犹豫了片刻继续说道。“因为他的大脑受到了严重的撞击，神经系统很可能会受到损伤，现在我还不能确定，需要进行专家会诊，这样吧，林护士，你让病人家属一起进ICU吧。”
医生将米丽扶起来，然后对一旁的护士说道。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但从护士的脸上，韩小童也基本明白了情况的严重性。
“你们帮我把病人推进ICU吧。”护士不忍去看米丽脸上悲怆的表情，转头对韩小童说道。
将米贺安置好，护士将推车推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三个人。
“哥，你醒醒，我是米粒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米丽跪在床边，握着米贺的手，声音嘶哑地呼唤着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哥哥。
韩小童现在米丽身后，无助地看着这一切，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她想安慰米丽，也想和米丽一样去呼唤米贺，但到头来，她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即使她才是这件事的核心人物。
米贺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旁的仪器上心跳曲线在缓慢地波动着，几乎感受不到他微弱的呼吸。瘦削的脸颊上还有没有擦干净的血迹，已经呈现着暗红色，让人看着心头不禁一缩。
就这样，半个多小时过去了，米丽的双腿已经麻木，声音嘶哑到近乎失声，面前雪白的床单也被她完全止不住的泪水打湿了一大块。韩小童也没有移动一下，只是不停地擦拭着脸上滑落的泪水，发出微微的啜泣声。
病房门被推开，一名护士走到米丽身旁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冲跟进来的其他护士示意了一下。几名护士便动作麻利地将米贺重新抬回到手术推车里。
“这是要。。。”韩小童尽量压抑着情绪，低声问道。她不想给米丽心头添堵，却又无法置身事外。
“病人现在需要立即手术，我们现在送他去手术室。”扶着米丽的护士平静地说，目光游移着。
米贺很快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门也被紧紧关上，上方显示手术进行中的灯重新亮了起来。
“你们别担心，病人一定会转危为安的。”护士将米丽扶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安慰地说道。
“谢。。。谢谢你。”米丽的声音微弱地难以听清楚，眼圈也肿胀不堪。
“我去给你拿条热毛巾，”看着米丽的样子，护士感到鼻子一酸，急忙站起身转过头去，强行保持着平静地说道。“你的眼睛周围组织如果再哭下去的话可能就要永久损伤了。”
“米。。。米粒儿。。。”
“滚——”
韩小童试图轻声呼唤，却被米丽声嘶力竭地大吼打断。
“对不起。。。”
“滚——”
还是相同的回答，米丽强忍着打人的冲动，继续吼道。她是多想冲上去给韩小童一记耳光，然而，她却始终不愿下手。
韩小童紧咬着嘴唇，没有再说话，泪水再次喷涌而出。僵持了些许时间，米丽都没有再看她一眼，却也没有再赶她走。护士走过来将热毛巾塞到了米丽的手里。
“敷一下吧，眼睛会舒服一些的。”
“谢谢。”
米丽将毛巾整个按在了眼睛上，嘴唇在微微地颤抖着，发出一阵压抑的呜咽。
“你。。。也坐下来等吧。”护士拉着韩小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从兜里掏出面巾纸递给了她。
“谢谢你。”
“我还有工作要忙，你们在这里放心地等待吧，我相信病人不会有事的。”
护士说完便离开了，只剩下两个同样在掩面哭泣的女孩。
“你恨我吗？”过了许久，米丽才开口，却是如此没来由地问道，令韩小童有些惊讶，擦掉眼角的泪水，韩小童抬起头看着米丽。
“我。。。为什么要恨你？应该是你恨我才对。”
“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如果不是我执意要让你和我哥在一起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不，都是因为我。。。”
“别争了，也许是我上辈子欠的债太多了吧，所以才会不断地遭受这种打击。现在我只希望我哥可以平安无事，就算让我用生命去换我也愿意。”
韩小童安静地看着米丽憔悴的侧脸，一阵愧疚从内心喷涌而出。她已经无法分辨一直以来发生的这些事究竟是因为什么，也不知道这其间究竟是谁之对错，但她很清楚这一切的发生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明明可以很安静生活的日子，如今却是如此得鸡飞狗跳。抬头看着依然亮着的手术室的灯光，想到米贺还躺在里面生死未卜，她恨不得冲进去替他躺在手术台上，哪怕千刀万剐她也心甘情愿。
“小童，你说我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米丽转过头看着同样有些憔悴的韩小童，惨然一笑。
韩小童没有说话，不置可否地看着米丽，却被她自责的目光深深刺痛着。想要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却又犹豫不定。
“我总想要我哥顺着我的意思，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也许，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对我的惩罚吧。”
望着米丽再次迷蒙的双眼，韩小童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紧贴在她的颈后失声痛哭。原来以前那个在自己面前咋咋呼呼的疯丫头，竟然是在自我伪装，她的内心深处居然有如此脆弱的一面，而且脆弱得如此让人心疼。
“我不怪你，真的。”
只是一句简单到不能简单的安慰，却彻底引爆了韩小童的情绪，整个走廊里都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的哭声，引得医生和病人都忍不住向她们这边看来。
米丽也不再说话，轻抚着韩小童的后背，尽管还自己也是泪眼婆娑。将下巴放在她的肩上，视线停留在那已经亮了很久的手术室灯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