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会场上的热烈气氛顿时冷下来。月娥急了,心想,这个该死的疯老婆子,真可恶,一盆热火叫她用水泼灭了。不行,还必须把火点起来,不管你秋月怎样能说会道,不把你搞臭誓不罢休。她要使出最后的杀手锏,给她个防不胜防,让她乖乖投降。想到这里,月娥自以为胜券在握,脸上浮现出一丝轻蔑得意的笑容。月娥瞟了瞟小周,小周也在微笑着看着她。她底气更足了,冲着大山说:“赵大山,你有几双鞋?”大山正蹲着吸烟,忽听月娥直呼他的名字,震惊之余,还有些埋怨,月娥以下犯上,对自己太不尊敬了。他随口答道:“一双鞋。”月娥直逼他说:“你说假话,明明是两双鞋,为什么说一双呢?那天我去你屋里,你和秋月正睡在一个床上,正穿秋月的鞋呢!”“你胡说!你胡说!”大山气得脸涨得通红。月娥得势不饶人,又说:“大山,你不是大善人吗?把秋月那双鞋献出来吧,均给穷光棍吧,刘二瘸子大爷六十多了,光棍一条,还从没穿过鞋子,大山、秋月,你们发发善心,秋月这双小鞋就让刘二瘸子大爷穿吧,让他也尝尝穿鞋子的滋味。”开会的人哄堂大笑,一片哗然。刘二瘸子还真的信以为真,他一瘸一拐地走近月娥说:“让我穿上秋月这双鞋,死了也值了!”王林、吴四愤愤不平地对刘二瘸子说:“别做美梦了,有十双你也摊不着!”大山气得扛起粪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场。月娥的话如同一盆脏水,劈头盖脸地泼在了秋月身上,愤怒的烈火在胸中燃烧。她恨不能跑过去跟月娥拼命。但她还是压住怒火,抑制住了情绪,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说:“是人,就说人话,做人事;不说人话,不做人事的是畜生,是禽兽。”子辰站在妈妈身边,看到妈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恨死了月娥这个坏女人,他要给妈妈出口气。他离开了妈妈,躲在麦秸堆的后面,从兜里掏出了弹弓,捡了个小石子,石子上沾了稀狗屎,对着月娥的脸打去。月娥的脸猛的一疼,“哎哟”月娥一声惊叫,用手一摸脸,黏糊糊臭烘烘的,是臭狗屎。月娥哭叫起来,直骂狼仔、狗杂种。子辰早已溜之大吉,谁也没发觉。最后,小周止住大家的喧闹说:“根据大家讨论,赵大山完全符合地主的标准,明天就分他的土地和财产。共 的 产党的婚姻政策是一夫一妻制,任何人不得娶两个老婆,婚姻自由,任何人不准强婚逼嫁。”会议就这样以大山、秋月的失利而告终。
大山戴上了地主帽子,家里的财产和土地一直被贫下中农分了两天才停当。
大山家确实够不兴的,祸不单行,第三天,老伴得了个急病,没来得及请郎中,就一命呜呼哀哉了。大山嚎啕大哭,秋月悲痛欲绝,哭得死去活来,子辰也哭得厉害。左邻右舍的男人女人闻讯赶来,有人在哭,有人在笑。王林的瞎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拉都拉不起来。哭的人软心肠,良心发现了,想到大山媳妇多次周济的钱财米面;笑的人铁石心肠,良心泯灭,得到大山的周济是理所当然的。月娥不哭也不笑,而是恨,对众人说:“地主婆子对共 的 产党不满,对贫下中农分她家的财产有气,死了活该!”人们七嘴八舌,或褒或贬,或长或短,或幸灾乐祸。铁山没来,懒婆娘来了看热闹。洪强好像局外人,在一边走来走去,只是观望。他不敢哭,连眼泪也不敢掉,他怕月娥骂他。出殡那天,只有秋月和子辰娘俩披麻戴孝,哭得天昏地暗,天空长了云彩。秋月和子辰的头顶漂浮着一块黑云,黑云上,有一幽灵也在失声痛哭,这幽灵就是秋月的丈夫,大山的儿子——洪亮。秋月、子辰只看到黑云越来越低,不远离他们,他们也听不到云端里有人在哭。在另一个世界里,儿子见到了母亲,母亲见到了儿子,母子抱头痛哭,哭得山崩地裂,海水倒流。下雨了,就这么一块黑云,噼里啪啦的大雨点,洒落在秋月子辰身上,新埋起的坟墓上,那是母子的眼泪。洪亮发怒了,母亲刚五十岁,阎君为什么把母亲收回阴曹地府,他和母亲一起去质问阎罗。阎君说:“你母亲早离阳间,转到阴世是她的修行造化,人间将有一场大灾难,将有成千上万的饿死鬼,你母亲就免受人间之苦了。”洪亮半信半疑,离开地府时,看到一小鬼被挖了双眼,另有两小鬼在油锅烹炸,直叫得整个阴曹地府回声不断,阴森恐怖。母亲问他们犯了什么罪,洪亮说:”挖眼的是曹虎,油炸的是武龙,刘彪,他们做的恶太多了。“母亲说:”人在阳世,千万行善,作恶肯定会受惩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