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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美梦

丁家小儿子丁振华在阁楼上做了个梦,忽忽悠悠地飘了起来,飘进了黑白相间的螺旋隧道里。晃晃悠悠漂浮着来到了一个房间,房间里落地长窗高大透亮,房间里放着一套棕色漂亮家具,落地窗纱边站着一位个美丽的女子,光线从正对着她的窗户洒落进来,丁振华使劲睁开眼睛试图透过刺眼的光线看清对面那个人,却始终迷迷糊糊只见到了女子美丽的背影,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丁家小儿子在阁楼上做的好梦,就这样被妈妈叫醒了。

黄浦江东边,太阳泛着澄红澄红的颜色露了出来,外滩哥特式,罗马式,巴洛克式,中西合璧式等大厦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雄伟壮观,泛着金黄色反光。

晨练的人们在黄浦江的江堤上打起了太极拳,“铛,铛,铛------”海关大钟准时敲响了六下钟声。“叮叮—铛铛”绿色有轨电车从南京东路由西向东驶来,在外滩向左转弯转了过去,上了外白渡桥驶向提篮桥方向。南京路逐渐热闹起来,买菜的,晨练的,吃早点的。骑自行车上班的人用力蹬着脚踏板,此起彼落的铃声不绝于耳。

SH南京路解放前素有十里洋场之称,解放后保留了SH各种老字号特色商店,各大百货公司。

德大西餐社传统名菜“葡国鸡”“里脊牛排”等德国风味菜系,门口还有零售西式蛋糕点心,菠萝攀、奶油泡芙深受顾客亲睐。红甜心点心店供应苏式面点,辣肉丁面肉嫩汤鲜,辣中带甜,远近闻名。朋家女装店做工精细,款式新颖深得时尚女性的喜爱。三阳南货店创始于清同治九年(公元1870年)南北干货,腌腊制品,自制宁式糕点享有盛誉。边上ZJ路口转角有百年老店沈大成点心店,寿桃寿糕、桂花条头糕、双酿团、青团最受家庭妇女喜欢,还有蟹粉小笼虾仁馄饨,各式二面黄,二面黄是面中之王,将下好的面条捞起沥干拌上调味做成碗大的圆饼状,放入油锅炸成金黄色,上面浇上现烧虾仁猪肝青椒浇头,外脆里嫩鲜香四溢味道妙不可言。

丁家就在沈大成后面的弄堂里,窗户对着ZJ路。1949年以前这幢房子是茶馆,解放后改为民居。砖木结构最上面开有老虎气窗,底层巨浪钟表店,还有一家搪瓷盆碗店铺。二楼住了八户居民,上了楼梯走过长长的走廊到底即是丁家,走廊边排立着几只煤炉,墙上挂着炒菜铁锅,稍胖一点人走路得侧过身来,ZJ路有轨电车隆隆驶过,房子会跟着微微颤抖。

外滩钟声响过之后,弄堂里阿姨们三三俩俩拎着篮子去买菜。“马桶拎出来------”倒粪车的工人扯开嗓子喊了起来,都还没有睡醒的阿姨们穿着睡衣来不及梳洗,从各个房门口陆续拎着马桶出来,过了这班倒粪车当天就没有了,每天一班过时不候。有人在给煤炉生火,生火的人拼命对着炉口扇着扇子,炉子上冒出了一团团浓烟,搞得弄堂里烟雾腾腾,呛得人眼睛里泪水直流。

自行车的铃声、倒粪工人的叫声、有轨电车的隆隆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SH弄堂早晨交响曲。

丁家女主人王美静今天不敢晚起,小儿子丁振华第一天上小学,好在学校离家不远,在后面TJ路上,走过去五分钟即到。今天说好晚上与老公丁昌兴带俩儿子去南京路上的国际饭店吃BJ烤鸭。已有几个月没去外面饭店吃过饭,趁小儿子上小学的机会一家人出去饱饱口福。

王美静在菜场随便买了点中午的菜,便来到了TJ路ZJ路拐角处的点心铺,点心铺里已有很多人在吃早点。铺子里的点心花色品种丰富,有大排面、雪菜肉丝面、辣肉面、菜汤面、大馄饨小馄饨、甜大饼、咸大饼、甜豆浆、咸豆浆、油条。大凡SH点心店买早点都要排队,排上个半个小时随随便便。还好今天排队的人不多,不一会王美静就排到售票柜台前,王美静对卖票的营业员讲:“买三根油条,二个甜大饼一个咸大饼,二碗甜豆浆。”“三角四分,四两半粮票”营业员面无表情地说道。王美静摸出五角钱五两粮票,营业员找给了一角六分及半两粮票。豆浆灌进了王美静带去的小锅子里,大饼放进了菜篮,王美静顺手拿出一根筷子,插了三根油条,急急地往家里走去。

王美静风风火火地进了家门,立刻朝小阁楼上喊:“振华,振华,该起床了,再不起来要迟到啦!”振华爸爸受不了这石破天惊的大嗓门,顿时清醒了。然而传到丁振华的耳朵里象蚊子在叫,他正做着梦呢。妈妈第三次叫过之后他才朦朦地从小阁楼上爬了下来。

“今天是振华第一天上课你怎么不叫醒他呀。”王美静责怪丈夫。

“昨天电影散场晚了,人太吃力了。”丁昌兴歉疚地回答道。

丁振华在爸爸妈妈的催促声中,急急忙忙刷牙洗脸。妈妈帮振华穿上新买的白衬衣,裤子洗得干干净净只是屁股上贴了二块唱片补丁。这是哥哥丁振东穿过的旧裤子。

“妈妈我要吃甜大饼和油条。”

“妈妈给你包好了,趁热将豆浆也喝了。”

“时间来不及了,豆浆我不喝了,爸爸再见。”丁振华说完背起新书包手拿着大饼油条,拉着妈妈就往外走去。

“妈妈第一天上课如果迟到老师会骂吗?”

“当然要骂的呀,骂我们振华是小懒虫。”

“那我们走快一点,不让老师骂。”

“叫什么名字。”报到处的老师问。

“丁振华。”

“你是一(3)班的同学,班主任黄老师,在三楼第一间教室,家长不能进,我们今天中午十一点放学。”报到处的老师说道。

“你要听老师的话我中午在校门口接你。”王美静看着儿子朝自己挥了挥手向三楼跑去,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说实话丁振华今天的打扮挺讨人喜欢,圆圆的脸蛋微微有点发红,眼睛大而有神,二道眉毛粗细合适长在眼睛上面,鼻子挺括像父亲,小小的园嘴,小肚子有点凸起来。上面白衬衣下面藏青裤子,脚上穿着雪白的回力跑鞋,整个人干净清爽神采奕奕,使人联想到这家长肯定是个能干的女主人。

“老师早。”丁振华进了教室就对班主任黄老师鞠了个躬。

“同学早,看到空位可以先坐下来。”老师说道。

上课铃声响了,“同学们大家好,今天是我校新生入学的第一天,等一会广播里校长新学期致辞,请同学们仔细听好。”班主任黄老师说道。

“同学们大家好。”广播里传来了校长的声音。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也是新生入学的日子,首先我代表全校师生热烈欢迎新同学的到来,我们学校一共有24个班级每个班级约有50名同学,有二个活动室,有乒乓台还有操场可踢足球打篮球,欢迎新同学课余时间参加体育活动,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一个好学生。”

下课铃声响了,黄老师说:“丁振华同学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丁振华胆怯地跟着黄老师到了教师办公室,丁振华双手放在前面左手搭在右手上面,头低怂着,黄老师拉过丁振华的左手亲切地问:“丁振华,你爸爸妈妈做什么工作呀?”

“嗯---,我爸爸在电影院工作,我妈妈在家做家务。”

“你在家里喜欢说话吗?”

“在家我话很多的,我什么事都喜欢问为什么,我哥叫我十万个为什么。”老师笑了。

“老师想请你先做个代班长,每天上课时站起来带领同学们说老师早,并且收发一下课本作业,你愿意吗?”

“老师我愿意的。”丁振华爽快地答应道。

黄老师在学校是模范教师,是四个儿子的母亲,老大、老二都是儿子,第三胎原来想要个女儿,谁知天不随人愿,反而生了双胞胎儿子,人家是四朵金花,可黄老师生了四个和尚。自从这双胞胎儿子出生后也就打消了生育的念头。说来也怪家里有四个男孩,可黄老师还是对男孩子情有独钟,特别喜欢男孩子,这不看到丁振华可爱的模样立刻喜欢上了,有意请丁振华做代班长。

放学后看到妈妈站在校门对面,丁振华蹦蹦跳跳向妈妈跑去。

“今天第一天上课开心吗?”王美静关心地问儿子。

“开心!今天老师叫我做代班长了。”丁振华骄傲地说道。

“真的?儿子真聪明。”摸着儿子的头王美静心中无比自豪。原来第二胎希望生个女孩,谁知道生出来还是男孩。不过丁振华从小比较乖巧,不爱哭。你只要用玩具逗他一下,就会“咯咯咯”地大笑。小脸蛋圆圆的,也就格外讨父母亲喜欢。

王美静与丁昌兴的结合是自己父母撮合的。丁昌兴出生在ZJ绍兴安昌镇。安昌镇是ZJ一带有名的古镇,典型的江南水乡,老街依河而建,河之南有带顶棚的长廊,遮阳挡雨。各种传统特色店铺作坊,翻轩骑楼错落有致,地上铺着青石板的小路。河中的乌蓬船在“咿唔咿唔”声中与一千多米的长街并肩,穿梭在古桥之间,使人沉浸在浓浓的水乡风情之中。

丁昌兴就出生在这朴实、安静、本分的小镇上。父亲是当地的私塾教书先生,由于生病在丁昌兴十二岁那年就去世了。母亲只能替人家缝补浆洗艰难度日,拉扯丁昌兴及弟弟俩人。

丁昌兴二十一岁那年,内战不断兵荒马乱,母亲靠缝补浆洗的微薄收入已经养不起俩个孩子,就托付本村娘舅带丁昌兴来SH混口饭吃。在同乡SH宝昌祥银楼老板介绍下,进入了SH银都大戏院学徒。由于丁昌兴老实勤奋,每天最早来上班,最后一个下班,被老板赏识,顺利满师。1949年SH解放后改为银都电影院。某一天电影散场清扫卫生时,丁昌兴捡到了一只一克拉钻戒,上缴给了电影院领导,得到了电影院颁发的拾金不昧奖状。

王美静父亲是SH银都电影院的老木匠,看到丁昌兴老实巴交人又诚实,深得电影院领导信任,遂在征得王美静妈妈的同意下,将女儿介绍给了丁昌兴。二人结婚就租住在这个房子里,丁昌兴花了二根小黄鱼(二俩黄金)顶了下来。在这房子里生了丁振东、丁振华俩儿子。

丁振东今天下午放学就直接回到了父母的家,因外公外婆家房子比较大而且喜欢他,平时住在外婆家的时间比自己家多一些。

“哥哥你回来了!”

“哎,回来了。今天你第一天上学开心吗?”

“开心的哟,老师还叫我做代班长啦!”丁振华看到哥哥回家兴高采烈地告诉了学校的事情。

“弟弟真聪明,哥替你高兴。”

哥俩平时关系很铁,只要哥哥回家俩人就会一起去弄堂里玩,滚铁圈、打玻璃弹珠、顶橄榄核,抽木陀螺(SH称贼骨头),打菱角。玩累了丁振东会带着弟弟去弄堂口的苏州采芝斎食品店买几个三角包蜜饯。什么话梅啦、加应子啦、甘草橄榄、迷你弹子糖等给丁振华吃,以增进哥俩友谊。哥哥丁振东零用钱比较多,外婆经常会给零用钱一元有时二元,而一个三角包蜜饯只需五分一角,在孩子们中间丁振东绝对是有钱阶层。

“哥哥你去过国际饭店吗?”

“国际饭店没有去过,外公外婆带我去过隔壁的华侨饭店,那里面的菜可好吃啦。”哥哥炫耀地说道。

“你真开心华侨饭店也去吃过饭,不过今天爸爸妈妈要带我们去国际饭店吃BJ烤鸭,好开心哟。”丁振华小手拍拍很兴奋地说道。

“你们俩到了国际饭店不能吵闹的,要听话,那里是高档饭店,你爸爸直接去饭店,这二快手帕每人一块,藏口袋里,不要吃得踢踢踏踏。”王美静关照着俩儿子。

王美静与丁昌兴结婚以来也是第一次去国际饭店吃饭,平时经常路过,里边金碧辉煌,进进出出的人都是衣冠楚楚,王美静就是舍不得几只铜钿,从来没有进去吃过饭,但一直有去吃一顿的冲动。趁小儿子第一天上小学机会,夫妻俩商量下来无任如何去国际饭店吃一顿饭,体验一次高级饭店味道。

王美静今天特别精心为自己打扮了一番,对着大衣柜上的镜子试穿了好几套服装,最后确定穿浅蓝色碎花短袖旗袍,浅蓝底色上错落有致地印着白色小花面料,斜开门襟订着精致的手工盘花纽扣,手上拎着一只小巧白色皮包(过生日妈妈送的礼物),脚上穿了一双蓝棠牌沿口镶着花边的白色高跟皮鞋。今天王美静显得清纯可人,浑身流露出文静娟秀的韵味,还带有一点SH经典摩登风情。

“哟,丁师母今天打扮得那么漂亮噱头的嘛,到哪儿去啊?”邻居张阿姨羡慕地问道。

“他爸爸说今天是小儿子第一天上小学,带俩儿子去国际饭店吃BJ烤鸭。”

“你们真开心,还是你的老公好,我们那个吝啬鬼,三个女儿都那么大了从来没有带我们去饭店吃过饭呢!”

张阿姨家男人重男轻女,生了三个女儿怪老婆肚子不争气,一直对老婆肚皮不满意,对张阿姨说起话来总是阴不阴阳不阳的。有一次张阿姨单位停电提早回到了家,看见老公带了个女人在床上抱成一团,被张阿姨当场捉奸抓到,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梳了一根粗粗的辫子。后来夫妻俩吵架张阿姨总是骂那女人是不要脸的小辫子,男人看到张阿姨骂自己的姘头,象剑刺自己的心,看着张阿姨就来气,经常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张阿姨的日子过得很不顺心。特羡慕王美静的老公,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家庭和和睦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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