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眼红嫉妒
老子生意亏本了,也不能叫天盛发大财,老子要叫他王鹏云也倒号走人!——周仁安
众弟兄一听,原来是老板心疼大家啊。
雷洋说:“王老板!您放心,我们可以的!我们绝对行!就是我廋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也还有两把力气呢,弟兄们,是爷们的,你们说,你们行不行!”
“行,老板您放宽心!”
“是啊,我们就是靠力气吃饭的,力气多得是!”
六名佣工纷纷把胸脯拍得山响似的表态。
鹏云道:“不!不!钱财是身外之物,身体才是自己的,这样吧,大家看看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余钱,全都凑拢来,叫两个弟兄全拿去街子上买些食物来,大家饱饱地吃一顿,汤足饭饱再下硐背塃。此番,咱们也学当年的楚霸王,来一个破釜沉舟,在此一搏。怎么样?兄弟们!”
众弟兄说:“好哇!好哇!还是王老板的办法好……”
于是,众人倾囊而尽,众人拾柴火焰高,七人还是凑足了一小堆通洞钱,两名佣工立马奔至老厂街,将钱悉数购买十斤肥瘦猪肉,十数斤包谷米面,还有五瓶劣质麦芽酒,其他人又在硐口周边荒山野岭间采来一大堆野菜,架起大铁锅煮了一锅“群英荟萃”,内中有肉、苞米、野菜,就着劣酒狂欢痛饮饱餐了一顿。
当天,日过正午。王鹏云安排一个岁数大的佣工和一个在生病的佣工在硐口看守塃堆,自己亦换上麻布背塃衣襟,随同其余弟兄下硐去背塃。
众弟兄连忙劝阻:“老板,算了吧。你一介书生,力气有限,实在用不着同我们下去拼气力!”
鹏云道:“没事,不要紧,万事开头难,我们现在人手非常紧缺,大家都是弟兄,应该同甘共苦,不要再说了,我们一起下硐吧!”说罢,毅然率先下硐。
众弟兄无法,只好随同王鹏云下硐干活。
月上中天,王鹏云与弟兄们没有休息,往往返返每人都背了三四趟塃,那塃堆放于硐口,状如小山,简直就是一座小银山啊。
次日,王鹏云寻到买家,将所获旺硔出手,所获银两较丰,这便是王鹏云到个旧挖矿所获的第一桶金。
于是,王鹏云便到老厂街上雇来数个身强力壮、老实质朴的劳力,加强背塃力量。
此后,那旺硔越挖越多,而挖塃背塃队伍也日益壮大,规模最大的时候将近百人。
老天爱善人,鹏云开采的小矿洞的旺硔深挖遍采竟达十余载尚未穷尽。
鹏云和六名弟兄都发财了,按照诺言,鹏云果然把盈利分成十份,他取六成,六名佣工每人得一成。
两年后,鹏云将积攒下来的银两盘来一座将倒闭的炼锡炉,取名为天盛炉号。
鹏云自此又当上炉号老板,采取经营管理方式,完全把在扬州的经营模式和多年摸索、总结、积累的方式结合起来,可说是汰劣取精,诚信为本,生意越做越大,越发红火……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就是你没有饭吃,别人笑话你;若你富贵了,又让人眼红嫉妒。
有一座大建炉号系四川人周仁安所开,该炉与天盛炉同处于蛤蟆井西北角一中轴线上,天盛炉在前方,大建炉在后面,两号相距500余步,一起俯视茫茫大山,视野开阔,可谓风水甚好。
可大建炉号之经营状况越来越差,因为炉号老板周仁安经营管理无方,以小地主思想来做生意,其妄自尊大,不肯虚心好学,他去买塃来炼时辨别成色优劣的方法拙劣,然后冶炼中师傅掌握火候及加料之程序均属瞎子摸象状态,加之其苛待砂丁,盘剥克扣工钱,伙食粗粝等等不堪之行径,导致有水平和有本事的技师都不愿为其打工,乃至炉号经营真如“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矣。
但周仁安却将其生意亏败的原因归咎于一些迷信的说法,譬如他于人前人后恶意攻击王鹏云说:
“他奶奶的,老子这几年真是倒大霉了,生意越做越不行,眼看要将老本赔尽,倒号走人了!这都是他妈的天盛炉号挡住了老子的风水,老子生意亏本了,也不能叫天盛发大财,老子要叫他王鹏云也倒号走人!这事老子同王鹏云这老小子没完,老子肯定要让他好好看看老子的手腕,让他知道四川人讲话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并不是牛皮哄哄的!……”
此等厥词恶言渐渐传至王鹏云耳中,然鹏云并不介意,寻思:此等胡搅蛮缠的人,自己犯不着去与他吵架,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管他就是了……
但周仁安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见鹏云没有回应,反而更加蹬鼻子上了眼。
他曾数次率一干佣工和矿区的地痞上号来兴师问罪,恶声吼道:“王鹏云!你这个扬州佬赶快给大爷把天盛炉号搬走,若不搬走,老子与你势有你无我,有我没你,不共戴天!……”
一开始,王鹏云总是循循善诱,提出逆耳忠言,给他指出亏欠的原因所在,可周仁安就是脑子里灌了大便,根本听不进去,依旧认为是风水的问题。王鹏云看善意规劝没有丝毫效果,于是不再和他纠缠,据理力争。
周仁安看达不到效果,就施行阴暗而无耻的手段,于黄毛山街上收买几个地痞**,命令他们趁黑夜悄悄潜入天盛炉号,要么将铁屑掺拌于待炼之矿石中,要么将已炼成的大锡偷走,或干脆用大锤将大炉砸上几个大洞,让其根本就不能冶炼,影响冶炼进度等等……
王鹏云面临此难题,只好告官,到黄毛山街上将事情原委如实禀告矿督薄大来。但矿督薄大来事先已接受周仁安贿赂。
薄大来将王、周两家传唤至黄毛山矿督衙门。
黄毛山矿督衙门设立于黄毛山街中段,衙门构造与气势虽不称金碧辉煌、廊亭回转,亦大方庄严。
王鹏云状告次日早上,与周仁安同时接到传票,两人先后进入矿督衙门。
薄大来装模作样进行调解,但其中却明显地在偏袒周仁安。
鹏云不服气据理力争,双方争执得情绪激动,各不相让。
最后,薄大来断定王鹏云理亏,并判天盛炉号赔偿白银五千两给周仁安。
王鹏云不服,不愿执行。
最后,薄大来竟然恼羞成怒地叫嚣道:“王鹏云!你不要无理取闹、强词夺理!皇上委派我来此地任矿督,我自然就有大权。皇上皇恩浩荡,恩泽滇南瘠地,本官的主要职责是监收矿税给朝廷,个旧因有锡矿,每年都向国库上缴十万两白银,我为大清强国富民功勋彪炳!另外我还负有管束你们这些奸商、劣商,倘若你还是不服本官的判决,你大可去蒙自县正堂告我堂堂个旧厂矿督,就是上临安府(1)去告,我也不怕!倘或尔等不知道我的官位品级究竟有多大?那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官居正六品!只比临安府同知正五品矮了一级!难道你不怕吗?我倒是不怕你去告!本官两袖清风、堂堂正正!你若不敢去告,你就不算是带把的……”薄大来此言,让周仁安得意忘形,心里笑开了花……
当然了,薄大来也是虚张声势,张牙舞爪的恫吓,他的官职不过是从六品,是以武官卫千总的级别来任矿督的。清朝得天下后,重文轻武,文官管武官,就是薄大来在蒙自县正七品的县太爷面前也要唯唯诺诺,受其节制。
(1)清朝时期的临安府是今天云南省的建水县,清朝时还称其为“金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