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茅屋里收拾几下稻草,竟然也一身汗。纳尔卡到院子里水井旁舀水上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把剩下的水倒在胳膊上手上,就着在脸上抹了一把,又撩起衣服下摆使劲搧乎。
无论身上如何燥热,他还是不惯像很多人一样光着膀子干活,所以从来都被父母说“幸好有点出息,没继续当个农民”。
休息片刻,他正要去地里找点活干,母亲拦住了他,“好了好了,你歇会吧。”
“没事,我又不累。”
“没什么你要干的,好好歇会吧。”
纳尔卡只好回房间,拿本书闲看。
回家这几天,一家人团聚,自然是高高兴兴。
纳尔卡把自己攒的数十个金币交给父母,把他们吓了一跳。这甚至足够一家人轻轻松松过一年了。他们反复盘问,纳尔卡只说是自己在森林里打猎时救了一个迷路的小姑娘,人家给的酬劳。父母这才松了一口气。
黛玫不久前曾和帕伦特一道到骑士学院找他,半年不见,倒是长大了不少似的,还说自己将来也要上骑士学院。
那边,母亲当即把钱一分为二藏了起来,说要留着给他和哥哥娶媳妇用,让纳尔卡颇为好笑。
几十个金币就能把兰妮娶回家?纳尔卡无法想象。
不过哥哥的确到了该娶亲的年龄了,只是因为瘦小又略有残疾的缘故,至今也没个合适的对象。
一家子本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在这片土地上辛勤耕作。如果纳尔卡没有展现出天赋被当地骑士学校录取,大概也会像哥哥一样,在祖祖辈辈栖息的土地上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吧。
做农民没什么可耻的,虽然比不上贵族,但也不是依附于人的农奴,只要没遇上大灾之年,缴纳税赋服徭役之余可全心扑在自己的土地上,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听父母说过,他们年幼时可真正遭遇过大灾,但近四十年来,算得上风调雨顺。淳朴的农民既感谢神灵庇佑,也对魔法师敬重有加,“以前祖祖辈辈都是一块地耕了几年后要让它休养生息,现在倒好,只要撒下魔肥,年年耕种照样有好收成。”
“哈哈,刚开始还有人造谣说,那些肥料是魔鬼用小孩子的血肉混合着其他东西制造出来的,要不然为什么叫魔肥。结果被抓去抽了几十鞭子。”说起这些,父母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其实你小时候那么聪明,我们都盼着你能进魔法学校,就像伍兹一样。当然,到骑士学校也很好,就是魔法师老爷的有些能耐你怎么也学不来。”
“我哪有伍兹那么聪明。”纳尔卡连忙说。
“那可未必。”母亲欣慰地笑着说道,“你能被国家骑士学院录取,可伍兹从魔法学校毕业后却没能考进国家魔法学院,肯定没什么机会再往上走了。”
这种话题这些年他们乐此不疲,纳尔卡早学乖了,就不接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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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穿过窗户洒在床前,纳尔卡盘膝静坐,眩晕感却越来越强,几乎不知此身在何处。
晚饭后,纳尔卡就有些眩晕,早早就回房休息。
他本以为已经适应了情况,没想到此刻,那股强烈的眩晕感竟挥之不去。
隔壁堂屋传来父母轻轻的动静,那是他们每月初一十五晚上都必定要做的洒扫祈祷祭奠。
父母敬畏神灵,同时也祭祀祖先,毫无违和之处。纳尔卡却了解到,光明圣教却是绝对禁止这么做的。当然,这里远在乡下,谁会考虑其中的冲突之处?即使是牧师神父,对此也是不怎么在意。
纳尔卡倒是看到某本书中说过,光明圣教初立为国教之时,还真为此大动干戈,焚毁无数泥塑木偶,并把大批敬奉祖先的人送进了异端裁判所。
如今过去了好几个世代,光明圣教也温和了许多,在民间的如岳威严变成了慈眉善目,居然与一些地区民间的祖先祭祀和谐共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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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尔卡出门时,向父母打了声招呼,说自己没事出去散散步。父母原本还为他不舒服担忧,再三打量才放下心来。又说让哥哥陪着,纳尔卡哭笑不得,好容易才推拒了。
月上中天。
纳尔卡运起精神力护住全身,月光下缓步而行。
在当今的魔法文明中,月亮是相当特殊的存在。无数研究证明,月圆之夜,部分魔法的威能会得到大幅加成,反之,也会有部分魔法威能会被削弱。
纳尔卡细加感知,果然看到,无数细微的能量在月光下欢快地飞舞流动,构成一幅缤纷绚丽的画卷。
看来运用魔法能量就是用自己的方式聚集组合它们了。纳尔卡不禁这么想。
只是始终笼罩着自己的眩晕感又是怎么回事?纳尔卡再度闭上眼睛感应四周,果然,那莫名的感应清晰了不少,他不再迟疑,迈开大步飞奔而去。
到了极熟悉的河湾处。小河弯弯曲曲奔向远方,河岸高处,一座古塔静静屹立。
纳尔卡停步,回望了一下,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那是自己的家,自远古的祖先起,就在这块土地上和乡邻们一起生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天下改朝换代,领主去又复来,他们都这么生活着,耕作,纳税,繁衍后代,遂使得这块大地人烟日渐繁茂。
纳尔卡继续迈步向前飞奔。眩晕感越来越强,但他的意识却清醒无比。在他身上,力量自然流转,似乎正和月光、和弥漫天地间的无数点点滴滴的能量呼应共鸣,每一个动作都轻松随意,甚至那么简单的一步就能跨出老远。
就这样下去,走到世界的尽头吧。纳尔卡想。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名的眩晕感中,竟有奇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久久回荡,似乎是有人在呼喊控诉什么。
纳尔卡心中一动,停步四顾,眼前是一片浩浩汤汤,那是托伦斯河。
河边,一座青山挺拔耸立,月色下影影绰绰。
那激昂的呼喊依旧回荡,本该山鸣谷应声震四野,但不知为何,草间的小虫若无其事地鸣叫,夜行的小兽兀自专心觅食,仿佛呼喊声根本不存在似的。
纳尔卡再度凝神感应片刻,随即找了条小径登临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