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朝门口看去,只见凤倾离微微笑着站在门口,因为背光,光线从她身后照射进来,众人几乎要以为那是天上下来的仙人。她的身上,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气质。
凤倾离只当并未望见他们的眼色,自顾地款款走开,朝络羽帝微微矮身,“儿臣参见父皇。”
络羽帝见是凤倾离,脸色略有缓和,“碧凰为何来了?”碧凰,是络羽帝前一阵子刚赐下的倾离的公主封号。
倾离嘴角噙着三分笑意,那笑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倒显得不卑不亢,“儿臣近日写了篇新文,迫不及待便想拿来给父皇看看,恰巧在殿门口听到了父皇与诸位大臣论事。父皇在忧虑派谁前去青幽两城活捉叛党吗?”
络羽帝点点头,微微蹙眉,“正是,以前若有此等事,都是你三皇兄出马,可容痕前阵子被朕派去边疆布防了,你也知道……北溯占地宏大,外加国土富饶,兵力强大,一直想着吞并我国。”
倾离略略搜索了脑中的信息,才发现她并不曾搜集了解天下局势,看来回去后要叫尘风给她补补课。只是如今看来这个三皇子果然是深得帝心的,她低头拱手,“儿臣愿请命前去。”
络羽帝眼中一抹凝重的色彩划过,“碧凰你是个女儿身……”他未说完,倾离却已打断了他,“父皇,儿臣虽为女儿身,却也是皇裔。儿臣想助父皇一臂之力,望父皇成全。”
络羽帝沉吟片刻,终究是应了她。左相却漫不经心地开口,“公主抢功抢的如此快,倒让人怀疑啊。”
似乎只要遇到左相反公主的话,凌非夜就总要为凤倾离说两句,“左相,你似乎对碧凰公主的意见很大?”
左相也咄咄逼人,“王爷似乎遇到与公主有关的事也颇维护。莫非王爷也与公主有染么?”
闲王冷笑,“左相这是何话?何谓‘也’?本王可未曾为公主请命执意封太女。左相未免太过在乎。”
众朝臣听着他俩‘你来我往’听的心中激动不已,多么难得啊!闲王与左相第一次杠上啊!络羽帝却突然冷冷开口,“住口,你们二位皆是我朝众臣。居然当着公主的面,也以公主为由针锋相对,眼中可还有公主?!”
倾离听着,一抹冷笑在心中漾开,络羽帝此番,不过是想让她来了结这场闹剧,两位臣子当面讨论公主,这并不是大罪,但若说出去也不好听,毁了皇族声誉。但一个众臣,一个宠臣,络羽帝可舍不得对他们出手,“父皇,无碍,算了。”
络羽帝听得她这句话,难得松了口气,他方才可猜不定凤倾离到底有没有看懂他的意思。如今凤倾离按了他的心意,他心中一松,也难免对凤倾离多了几分好感。
“父皇,还有一事,若只派儿臣一人前去,难免顾此失彼。若到时儿臣先去了幽城或是先去青城,不管哪一城,但凡另一城主知道,定会想到先发制人,怕是到时再驯服就不容易了。儿臣恳请皇上再指派一位前去青城。”络羽帝听了,赞同的点点头,随后又莫名,“那碧凰以为,该指派何人呢?”
倾离轻笑,“儿臣举荐一人,”她顿了顿,众大臣都好奇的竖起了耳朵,不知这位公主还会再指派何人,“儿臣举荐左相——蓝落尘。”
原本只是轻摇折扇的左相愣了愣,闲王凌非夜愣了愣,众朝臣愣了愣,连络羽帝都愣了愣。
这公主……真不知是该说她记仇才片刻便要报复回来,还是该说她单纯真诚,故而毫不在意方才左相的讽刺。而长袖遮掩下,凤倾离绝美的容颜展现出一抹坏坏的笑,蓝落尘想作壁上观,坐享齐人之福?呵,她就偏要让他也趟进这浑水。
左相突然适时开口,“皇上,若碧凰公主只是以公主之名前去调伏,怕难以服众,何不就此先封碧凰公主为太女,待旨意一下,便即刻出发,待公主凯旋,再行仪式等等也不迟。”
这死老头儿,果然不值得太多信任,难以考量他到底是谁的人。
络羽帝点点头,“爱卿所言有理,碧凰,你这便去先行领了太女掌印吧,这么些年没用,怕是需要整饬整饬。”
倾离恭敬回应,“儿臣遵旨。”
其姿容看来十分谦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有多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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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络羽帝下了一道快旨,不过半日,很快传遍了整个络羽。午时,倾离和左相蓝落尘各领了几百人马,秘密地前往青城与幽城。倾离去了青城,蓝落尘去了幽城。
远方的某处茶楼,黑衣男子听着手下汇报的消息,眉头渐渐皱起,良久,冷笑一声,“那丫头得了太女之位,还准备去青城铲除徐华奉?哼,不错不错,果然是他教的徒弟,居然有胆算计本王的人。”
他身旁的紫衣女子看着他眼中闪过的一丝危险,踌躇着开口,“主人,需要紫衣去灭了她吗?”
“不,”他摇摇手,笑着眯了眯眼,“她可是我那万年不死的死敌亲自传授的武功,虽不知到底是传了多少功夫,但只要有我那死敌一成功力,你只怕都只能与她勉强平手。本王可输不起这个赌。”
看紫衣识相地低头,黑衣男子咳了两声,“去,叫婷桑去,至少将那个碧凰公主打成重伤,把我那死敌逼出来。”
络羽主城到青城的途中,有一段路和去幽城的路是一起的,倾离难免便会和蓝落尘一道。
这蓝落尘一路对她寡言少语,倒是看见别的姑娘的反应要热烈的多,而且这热烈,凤倾离表示她一点都不夸张。蓝落尘那模样,就像个几百年没吃过肉的猪终于看见肉。真不知他是如何当上左相的。
“姑娘,你脚崴着了啊?”凤倾离支着手臂,托着下巴看蓝落尘调戏又一个良家小姐。“小姐,你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多危险呀。我送小姐回家吧。”凤倾离笑的嘲讽,看着“小姐”身旁尴尬地站着的丫鬟,冷笑,蓝落尘你、丫个眼瞎的。
“这……公子,这怎么好意思呢?”她柔柔地看了眼蓝落尘身后浩浩荡荡的人马,“公子似乎有要事,白桑怎好打扰呢。”
蓝落尘却依旧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打横抱起了那叫“白桑”的女子,女子轻柔的“啊——”了一声,随后又娇羞地低下了头,蓝落尘邪魅地笑着,朝身后军队吩咐停队,原地休息。
凤倾离见他又在勾搭美女,想先领着自己的人马先行离开,谁知蓝落尘却突然看着她,下面一句话却让她不得不停下,“殿下可别自己先跑了啊,殿下那日点名要微臣同去不就是防止城中先有准备吗?若殿下比微臣早一步去了青州怕是不好吧?”
她陡然停下准备挥鞭的动作,愤愤看他,等他跟人小姐“干柴烈火”结束。
谁知她等的不耐烦,蓝落尘回来时衣衫有些不大整齐,脸色不大好。她冷嘲热讽地给他递了水壶,“怎么?小姐索取无度,我们的左相大人支架不住了?”
蓝落尘却似乎完全没有心思去搭理她,只是狠狠地看了她一眼,便别过头去不再说话。凤倾离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毛病。
两日后,终于到了岔路,凤倾离千恩万谢老天爷,只同蓝落尘打了个招呼,便加速跑了……只是觉得身后总有道若有若无的视线。
青城的路并不好走,也鲜少有朝臣会去,故而这也是青城天高皇帝远,青城主会造反的原因之一。
入夜,这一带并没有客栈,只有高高的树林子,无奈,凤倾离只得带着众人在这里扎了营子露宿,夜黑风高,皎洁的白月光照在陆地上,冷冷的色调让人觉得很是不安,冷风拂过,更是觉得危险气息更是浓郁。
凤倾离直觉不对,这样的山林,最是容易出现狼,狼是群居动物,如果出现那就是一群,能逃过的可不多。
接下来——真不知是该说她乌鸦嘴还是该说她料事如神,众人都听得似乎不远处有低沉的动物的低鸣声响起,然后声音突然开始不断升调,放大。很快,他们便看到周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显出黑黑的身影,然后便是星星点点的幽幽绿光。
果然,是狼群!
凤倾离从腰间拔出了软剑,这是当年在蛇窟里的那个华服男子送给她的。她已用了将近十年了,看着缓缓前进的狼群,她的手中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狼是强大而聪明的动物,她能否从此脱身,是个未知数。
前方,尘风和朝华都已拿了各自的武器伫立着保护她。
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听起来不似萧笛,声音清脆悠扬。狼群却突然变得躁动起来,倾离心中暗叫不好,这是有人故意想置她于死地。
随着乐声,狼群突然一拥而上。凤倾离等人尚有武功护体,暂时并未受伤,她身边的那些官兵却一个个倒下,她有些莫名的愤怒,高声道,“阁下既然敢来杀我,为何却不敢现身了?!”
乐声似乎停了停,那人的声音传回,似乎是个女子,“太女殿下有本事便自己找出妾身好了,不过妾身建议,殿下若识相,最好乖乖让我杀了你,我保证,不会让殿下痛苦的。”
狼群似乎是一批接着一批出现的,根本杀不完,凤倾离原本一直都是扯着树叶,灌输内力,再一举贯透狼的要害,但时间久了,内力的恢复终究赶不上要消耗的。她有些气喘吁吁了,知道不能再靠这样下去,耗费力气容易死的快,但此刻除了这个办法,又没有其他法子。
“朝华!”她突然扬声,那边正在砍杀狼群的朝华迅速退回凤倾离身边,“你替我做好掩护,我要寻出这小人的位置。”
“是!”朝华微微点头,手下速度更快。
凤倾离抬头,仔细看着周围的竹林……不对,她来的时候是这么多的竹林吗?她突然足下用力,一个旋身,飞上了一个枝头,手中卷入一颗石子,眯眼看着四周,某个方向似乎有风浮动,似乎有一个身影迅速闪过,她朝着那个方向就将石子掷了过去。身后却传来一个女子妖娆的声音,“殿下是想破了妾身的阵吗?可妾身却不会让你如此轻易成功。”
她凌厉地迅速转身,举剑刺向身后,但却只刺到了空气。身后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她正要转身——
下一刻,却听见了自己肩胛骨被卸了的声音,凤倾离强忍着没有叫出声,右手中的软剑却掉了下去,她转身,想用还可以用的左手重伤那妖娆女子,奈何对方的确比她厉害许多,她只感觉到对方轻而易举便牵制了她的左手,然后一掌凌厉的掌风击中她的心口,终究一口血没撑住,吐了出来。
她脚下打滑,没站住,向后倒去,她听到了下面尘风和朝华焦急的叫声。她有些不甘心,却更恨自己的大意和无能。
脑中白光乍现,模模糊糊中脑中似乎闪现了那个阴冷男子的身影。她腿部突然使力,在空中突然翻了一圈,脚触到了竹杆。使上全身最后的内力减小下降的速度。
她虽用尽全力减速,毕竟从高空跌落,必会跌个重伤,但意料中的疼痛终究没有袭来,拥有一股冷梅香的怀抱接住了她,同时,一阵更加悠扬的笛声响起。似乎牵制住了那妖娆女子的乐声。
那人抱着她,缓缓落地,她抬眸朦胧中看了他一眼,白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上有半面梅花面具,露出来的地方可以看出他的脸色十分白皙。
那人似乎感觉到她的注视,回头,冲她微微一笑。刹那间,天地颜色倾。
他轻轻将她放下,离了她两三步,她这才看到男子的装束——
深蓝色的衣服,绣着金银相交的花边,看不出绣的是什么,乍看之下有如一朵盛开的曼陀罗。男子侧对着她,他的乌发极长,柔顺地披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她居然想起了十年前蛇窟里的那个阴冷男子。
她只看到他轻轻地抬手,竹枝上一个窈窕身影步伐不稳地落地,她捂着一只手臂,看着那半面梅花的男子还有他深蓝色金银镶边的华服,半晌才唤,“原来是拂墨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