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地面十丈之高的天空中,古琴在天空笔直前行,如厉剑出鞘!
洪宇环抱红拂的腰,心里害怕着瑟瑟发抖,他尴尬的行为在天空中不断。
红拂俏脸一抹腮红,对着小弟弟洪宇道。
“你不是之前坐过船的吗,这也紧张呐……”美人轻笑,别具一格。
“坐……坐过啊……可还是紧张。”洪宇胆小如鼠。
紧贴着红狐的身体,一阵淡淡的檀香非常好闻,那一头干练又细密的过耳短发,像狐狸尾巴的绒毛一样撩拨着洪宇稚嫩的脸颊,他在空中飞行,喷嚏还是在一侧尴尬的打了出来。
“姐姐,你的头发真香!”
红拂美目闪动,老脸滚烫。
洪宇胆大了起来,不知羞耻。
红拂的老脸快要红过腮帮子了,她多少有点烦洪宇了,即便她是大大咧咧的真狐狸性情。
“姐姐,你的……”
“你够了,有完没完!”红拂怒了,一拳打向洪宇胸口。
“我快掉下去了,姐姐,快抱住我啊,不然我要挂了,啊,啊……”
洪宇一只脚已经踩出了古琴,在空中歪歪扭扭地趔趄,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异常危险。
红拂女一个见状,伸出双手轻轻怀抱住了洪宇,二人相拥在空气中划过一道罡风。
那美好的样子颇让人感动。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一名壮硕魁梧的男子慢慢抱起一只受伤的小狐狸一样……
飞临碧海,可见碧海之大,常人数年也难以横越,若是御空飞行,也需要数日方可见到海岸。
而碧海的另一边就是一座诺大的城池——唐都。
此刻,唐都一条小巷的尽头,有一家医馆,名唤唐草斋,僻静之处无甚喧嚣,庭院里花草摆放雅致,四合院内红柱子高大秀丽,阁楼别有一番韵味。
而徐氏,正在此医馆疗养。
徐氏年近四十,神色却不曾有太大变化,一如当年生下洪宇时的端庄而温婉,白衫素裹,静谧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望着头顶满是树荫的天空。
她的心,是愁苦,也是无奈。
只听得呢喃之音:“宇儿,这么多年,苦了你……”
“娘养好病去接你,这里是娘为你争取的另一个巢……”
“娘对你不好,不希望你没有一个栖身的家……”
“一切的一切,慢慢……你不会怪娘……”
“不会吧……”
徐氏泪水打湿了衣襟,双眼肿红,未亡人半生在乡野生活,久久地适应不下城市的喧嚣,每时每日直至这月色渐至,唐都华灯初上。
而琼楼玉宇的唐都之邦,到处是灯红酒阑,夜夜笙歌,俨然一派富足昌隆之象,最是人间一等地方。
而老道在里间一处庭院的炼药阁,依旧是瓶瓶罐罐一堆子满地都是,他不修边幅,刺着污浊金丝的肥大旧袍子几乎没怎么换过,最近每天就是闷头炼药,摆弄着他那些说不清楚的物件儿,话也没有一句。
一道淡淡的火焰自老道右手手心而出,这火焰外焰是冰冷的蓝光,而内焰是可怕的高温!
“寒冰幽焱!”
“好东西,好东西啊!我费了多大心血从古籍中把它给翻了出来!它竟然生自海心深处,海流中极热极寒的汇聚之所!”
“唯有那海底岩浆之流,与这北极海底千年冰晶共存的那么一两个寥寥无几的绝迹,方可在造化之手,产下这么一朵珍稀的火焰之花!”
“这火焰就是花蕊,若采摘不及时便迅速枯萎凋零,只有在双月会聚之时,碧海里那些凶兽熟睡过后方可得之!”
老道的神情越来越激动,他想起获得此火的过程,简直就是他人生中足以自傲的一大奇迹!
“寒冰幽焱之花,生七瓣,五瓶玉器取其五瓣,两瓶金器取其剩余二瓣,花瓣脱落花蕊之火即会自动逃曳,速度飞快,不许人轻易捕获;此花瓣可延年益寿,增一百岁月,为天地奇珍异宝!”
“我为此差一点死在了海里!”
老道想想自己获得此物的过程,就频频咋舌,后怕得牙齿关节也不住的打寒战,内心里对自己油然而生出无比的佩服之色。
“好、好、好!有了它,我可令自身炼药术实现飞跃,炼回心丹治愈徐氏,甚至,我可以炼药恢复我自己的青春岁月……”
看着桌子上一卷奇异的丹方,老道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一丝微微笑容,他也很久没有笑过了。
“年轻就是好啊……”
谁也不知道,这老道本名唤作徐闲,门人称他为丹鬼。
包括徐氏,也不知。
碧海之上,有时刮起一股股不小的狂风,天空之上的二人,驾驭的古琴也飞得很低很低,不敢太高。
“洪宇,你撒手!”
红拂俏脸恢复正常,不再潮红,她本体为狐,却不想在这飞行途中竟怀抱着洪宇,有了怪怪的人类之奇妙感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自处。
“小家伙手再不要贱了,否则我会打人的,记住了没有……”
她身为高傲的红狐尊者,却屡屡失态,便尽数怪在了洪宇头上。
“没有没有,在空中不能自己控制,你看,我的手好像又不听使唤了……”
“快滚吧,小心我剁了吃掉!”红拂吓唬人看起来倒挺像回事儿。
洪宇连忙撒手,不再抱住她,远远保持了一定距离。
“小狐狸好可怕,还要吃我肉!”
……
良久,二人视而不见。
习习的海风吹着红狐的脸,她的发丝飘飞,在夕阳下折射出一圈圈泛红的光华。
那红发至美,没有谁知道眼前那伊人曾经在几多轮回里憔悴,没有人知道她由一只小狐狸怎样坚强地活到现在。
只是她就这样默默背对着身旁的少年,在夕阳下满足地偷偷笑着,不让谁看见。
我们并不知道那么久的岁月里大愿得归是怎么样一种感受,只是一切如初,一切,刚刚好。
过了很长时间,人们会麻木,谁人还能童真如初;过了很长时间,即便岁月里别人教你以温柔,你却轻易不会给身边的人施以温柔。
我们总是对爱自己的人过分要求,不记后果地加以指责,却对于陌生人,毕恭毕敬,甚至摇尾乞怜,就像一条活在人间的人头狗。
没有柔软的心,怎么去温柔了岁月,让自己重要的人不失落、不沉默、不躲闪、不离开……
“洪宇,我们下来,姐姐飞累了!”
红拂香肩渗出了一颗颗汗粒,她倒真的有些疲惫了。
这片海,很大很大,很难飞跃。
“好的,姐姐你看那边,有艘船!”
红拂望去,果真不假,微微一笑很迷人。
“好的,抓紧,上船去。”
天慢慢黑,慢慢冷,海上有三人同船,漂泊了很久。
那梢翁是渡海的盐运,船不大,但是很敞亮,有机械双桨在两边摆动着,梢翁操作着手摇杆,做着发财梦。
一袋碎银飞过,梢翁笑了笑,谢过二人。
那是红狐的私财,有很多;毕竟她是三千年的妖修,早已历历红尘,积攒了各式各样的货币,在她腰间挂着的别致的储物包内。
“姐姐,我们为什么去碧海那头啊……”洪宇一路上来不及询问。
红拂仔细想了想:“去唐都玩玩呗,听说有好几个厨子都不错,我还没吃到她们做的菜呢,好可惜……”
其实她骗洪宇了,大敌当前谁还有心思去很远的地方一饱口福,只是她不想洪宇慌张,不想洪宇担心自己。
毕竟执明和惊天已经在找他们了。
她想的是离飞凤山脉远一点,因为这里是七位异人集体送命的地点,这里,很不安全!
另外,青山镇,也可能会受到波及。
她不愿洪宇有事。
最好的方式,就是带着他一起离开此地,躲几天是几天。
那金毛小狗惊天,是红狐的克星!
所以,她不得不防!
“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洪宇睁着有些许睡意的大眼问到,他一直不知道红拂为什么找他,为什么呆在他家里弹琴唱歌,为什么陪他说话、给他讲很多很多故事。他心底单纯,仍是白衣书生、此间少年。
红拂沉默,美目高挑而神色倦懒,两只玉手轻撑在船舱内半蹲下腰身,向洪宇靠着的角落里慢慢地身体移动过去。
一双蕴藏千年道行而又迷离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想象,她的发丝一圈圈从头顶垂落下来,嘴唇性感地喃喃**着,手指像一根根欣长的葱根一点一点抿向洪宇的小脸,船舱内的温度急剧上升着,少儿不宜的一幕戏码似乎正要上演。
“教你做人……嗯?”只听得她轻轻回了一句。
洪宇听罢,头皮发麻,不知道怎么办。
他竟然看到了这一幕。
“这只狐狸好大胆,今天是哪根筋不对,不过我到底是长得太帅了。”
洪宇的心跳越来越快,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
只听得“咚”的一声,一根手指点在洪宇的前额,洪宇脑门一昏,慢慢睡倒下了。
红狐轻笑着看着眼前的小家伙,胸前略有起伏不定,撑着白皙的玉臂于船舷之上坐起身来,绝美的脸庞被一阵海风吹过,她自觉将露出的肌肤一一地遮盖了起来,一袭迢迢红纱长望着海上夜阑。
“你有你要走的路,我也有我的,虽前世之恩不能不报,不过这路途之中,倒是该多些欢乐。”
是夜,碧海上海鸥还在歌唱,而船舱内洪宇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看到一棵巨大的垂天巨木,这树木之大无边无际,完全看不到其上攀升到了多高,只是轻易就刺入九霄云峰,绿云点点隐隐约约他看不太真切。
这巨大的垂天之树的树干像一座房屋那么宽大,百人都合抱不住。树干上缠绕着很多条手指粗细的结实的藤蔓,像一张包围巨木的绿色大网。那些藤蔓一根根错乱地从极高极高的地方垂落下来,盘桓错结像绿蛇附着,密密麻麻竟完全不知道有多少,不知道通到多远的距离。
洪宇看着这棵大树,久久地心生了一股念头:爬上去!
爬上去看看、看看那树冠有多么高,看看那树冠的尽头。洪宇在梦里,爬树爬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