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难得小忧、我还有宁琳都在。因为之前我跟小忧说了要搬回学校住的事情,眼下小忧还在生我的气。而我则躲到了厨房做三人的午饭。宁琳也不好说什么,回到了她的屋子继续画她永远也画不完的画。
正宁静着,突然有人按了门铃,小忧虽然坐在客厅里,却懒得去开门,门铃响了好一会儿,我只好从厨房里走出,打开了门。出人意料的是,门前站了一个笔直的军官,开门后,他向我端正地行了一个军礼。
“你是——”我记得我应该是见过他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面前这位俊伟的上尉面色有些苍白,像是受伤初愈。
“沈排长!怎么是您!”小忧率先认了出来。
经小忧提醒,我再仔细打量,果然是那位叫沈亮的上尉排长。惊喜之余,我不禁问道:“您气色不太好,没事吧?”
“哦,我没事。”沈亮摆了摆手,身子仍然显得有些虚弱。
我正想扶他一把,他示意不必,一边笑着道:“要说啊,大城市的医生可真不是盖的,我的胸腹中了两颗机枪弹,都给救了回来。”
“老天保佑!”小忧笑道。
“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信口说道,但想到不该提起死字,不免有些歉疚。
沈亮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那么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呢?”这时小忧问道。
“嗯,是有点事!”沈亮点了点头,说着站起身来,去取搁在门边的一个军用背包。
这个背包我先前就注意到的,沈亮只是将它放在门外,并没有随他带进屋来。背包沉甸甸的,从鼓起的外形来看,我隐隐猜到了是什么。这时候,他打开了背包的一角,我更加确信了里面装着的是几方烈士的骨灰。
然而,他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台单反相机来,这时候我的眼睛微微湿润了:“我就说了,原来相机掉在了你们那儿,真的感谢你们能够给我们送过来。”
沈排长盯着手上的相机,怔了一下,嘴唇微微颤动,他似乎叫了一个人的名字,眼眶也红了。
“文悠姐,你看我的这幅画画的好吗?”就在这时候,宁琳擎着一幅画,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因为画纸挡在她的眼前,她并未注意到前面的这个人,结果直接撞进了沉默的沈亮的怀里。沈亮的身子晃动了一下,但仍如山一般巍然。
画纸缓缓移开,宁琳的眼前出现了一位穿着军装面容俊朗的年轻军官,而沈亮的眼前则出现了一位白裙素服双目清澈的美丽女孩。
宁琳呆呆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片刻,白皙的脸上微微红了。
小忧正要去接过宁琳手上的画,宁琳却抱着画卷低头跑开了。
沈亮看了一眼宁琳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他以为是自己吓到她了。
终于,沈亮沉声说道:“我来主要是代为处理一下赵二泉的事情,这对他真的很重要。”
“哦,我们一定全力配合!”我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娃娃脸战士的样子来,只是记得不大分明,现在已完全是一个模糊的形象了。
“是这样的,在你们离开前的那个早上,二泉他——”
“借了我们的相机,对吧?”小忧赶紧说道。
沈亮点了点头:“他原想很快就还给你们的,哪知突然接到了上级的命令,不等他这样做,就被直接调动到了前线,十万火急……现在我趁着在这里治伤,带他将相机还给你们。”
“嗯,我们收下了,请您代我们跟他说一声。”小忧轻声道。
“赵二泉,他还好吧?”我小心地问道,从刚才沈亮的神情里我隐约猜到了什么。
沈亮吸了一口气,道:“他牺牲了,在你们离开后的第二天晚上,就在我的身旁,一颗机枪弹打穿了他的头盔,当场身亡,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不知什么时候,宁琳来到了我们的中间,我注意到她换了衣服,显得成熟稳重的样子,不知道此刻正沉浸在失去同袍痛苦中的沈排长注意到了没有。
好一会儿,沈亮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记事本来,从中取出了一份证明材料,要我和小忧在上面签名。这时,我们注意到,沈亮的记事本里有一支由风干花瓣做的书签,十分特别。
“这是什么花,好漂亮?”宁琳忍不住伸过手去,将它拿在了手中。
“马蔺。”沈亮的回答简洁而干脆。
“可以送给我吗?”宁琳吞吞吐吐地道,她的模样甚是腼腆。
“可以。”沈亮已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哦,对了,我饭已经做好了,沈排长要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我想起什么,忙招呼他道。
“不了,我还要赶回临时驻地办些手续。你们吃吧,打扰了!”沈亮最后向我们敬了一个军礼,径直离去了。
“不就是一个相机吗,人都不在了,还要兴师动众地送回来。”小忧望着桌上的相机,有些埋怨道。
“军营里较真,刚才的那份证明材料对赵二泉追授荣誉十分重要。未来,中国的希望在军队。”我告诉小忧道。
小忧笑了一下,说道:“人家肚子早饿了,我要吃李直做的鱼。”
“那我去盛。”我笑着应道。
这时只有宁琳手拿着马蔺的书签,仍呆呆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