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森看着一双泪眼终妥协,余光扫到她勒红的手腕,皮肤划破了两道口子。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回床上,扯开被子躺进去。他没有戴上耳机听音乐以扰乱不断浮现的恐怖影像,而是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辛欣说的对,要有面对的勇气,困了他多年的噩梦终须要摆脱,可是双脚如深陷泥潭,连抬脚挪动的力量也没有。
时间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沐森一直在佯装看电视,眼睛不受控制地往窗外瞟,而辛欣如被锁拷在门上未动分毫。
“你想这样蹲到天亮吗?”沐森坐起身冷冷说。
“只要能阻止你出去,我没关系。”辛欣立马站起戒备地重又十指交握。
沐森冷哼一声,语气依然冷漠疏远,“你可以放开门了。”
“你不走了?一定记住大男人说话要算话!”辛欣揉了揉手腕,喜上眉梢。
“想抱着门睡一晚?”沐森皱了下眉,她完全没抓住他话的重点。窗外黑漆漆一片,特别是绿化带的松柏黑影似随时向他砸过来,一闭上眼睛就又回到那个又黑又冷的山洞,眼睛上蒙着厚厚的黑布,嘴被胶带封住,双手双脚也被结实地捆绑,分不清白天与黑夜,除了他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而狼叫声此起彼伏忽远忽近,身边有蛇窸窸窣窣爬过,老鼠吱吱叫着钻进他的衣服,毛茸茸的虫子掉在他脖子上,爬进后背......
“当然不是,只是......”辛欣羞赧地垂下头,喃喃说道:“我的手卡主了......”
“大点声!”
“我的手拔不出来了。”辛欣又试了试,依旧拔不出来,“真的卡住了。”
“又想做什么?”沐森没好气地低吼一句。
“真的......卡住了......”辛欣委屈地紧抿着唇,可怜兮兮地注视着沐森。
沐森掀开被子走向辛欣,手一触到她反被握住。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又发烧了?”辛欣再无玩闹心思,没想到他的情况这么糟糕,右手一缩立即抽出来,试探他额头,“额头也这么冰,还好不发烧,不舒服就说出来,逞什么强?”
“你果真骗我。”沐森紧抓住辛欣的手,躺回床上仍不放。
“对不起!我只是想分散你的注意力,”辛欣用被子将他捂得严实,留意到他的眼睛不时往窗外瞄,狐疑地也看了一眼,深沉的黑夜给万物蒙沉甸甸的乌衣,“我去拉窗帘,放心,我不会走。”
沐森双手紧紧握着她的丝毫不放,“你不是说不逃避勇敢面对吗?既已是自欺欺人拉不拉窗帘不重要了。”
“对不起!是我想的简单了,我无法理解你的感受,不过,我可以当一个好听众。”
“从认识你就一直在向我道歉,‘对不起’轻易说出口......”
“事已发生对错不重要,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辛欣弓着腰累了,干脆坐上床沿。
“你是重在知,却从不改。”
“呵呵,不是不改而是忘记改。”
病房外不远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内武明和武亮一直注意着沐森病房的动静。
“亮子,沐森吃你这一套吗?他那么聪明,我敢肯定见到小姑娘就立马知道是你的预谋。”
武亮脸上露出很淡的微笑,目光深沉莫测,第一次看到闪了一下神,很快明白过来她的身份,而让他记忆深刻的是沐森注视着辛欣的眼神,完全和看其他人的不一样。
“爸说过我是森森的克星,其实能克制他的人才真正上线,”武亮把手表抬到武明眼前,“你看已经过了12点了,我知道你心疼他,这一关你帮不了,得靠他自己打开心结,自己走出来。”
“这小姑娘是谁?你就这么放心把咱家的宝交给她?”武明还是十分不放心,好几次推门想下车都被弟弟拦住阻。
“森森前段时间救了她,她......”
“不会和上次一样吧?”武明实在坐不住了,打开车门就要下去,立马被武亮拽回去。
“绝对不会!还不相信你亲弟弟的眼光?这小姑娘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很聪明但不会耍心思,你以为你弟弟是个宝,人家还不看在眼里,最重要的是,若照预想的发展下去或许能同时解开爸和森森的心结。”
“咱弟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他动心很难,还有你硬把他俩凑一对,爸同不同意另说,最重要的是她能照顾好森森吗?”
“依我看沐森会把她照顾得很好。”武亮脑海浮现辛欣的笑脸,心系的却是让躺在ICU病床上的拥有同样脸庞的严思欣,突然想起重要事,叮嘱道:“先别告诉爸,等时机成熟了我自会说。”
“看看明天沐森的恢复情况再说。”武明对弟弟向来言听计从,凭的就是他料事如神,但一碰到沐森的事就格外谨慎。
“哥,你忘了,如果里面的人是你、我或爸,哪一次不是靠镇定剂让他放松下来?”
武明久久注视着灯光明亮的病房,叹了口气:世上最难跨越的是心底的那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