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离腾冲双节还有一天。
几个人在街上游逛,到处都是人,各色汉族少数民族服装,说话的口音也多元化,有正统京都话,有夹着闽南腔平舌翘舌前后鼻音分不清的普通话,有听不懂的广东话,还有那些如外星语一个字也听不懂连蒙带猜也像聋子听戏的少数民族方言……哎,好一番繁华景象。
管仲平师兄驻守在此地年月够长,对于腾冲地界的大事小事,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知的“百事通”了。
他沉稳而又耐心地回答黄莺刚刚提出的问题:“自十年前,本地一土豪因为翡翠发家后,拉了一帮同行利用每年的元宵佳节,热热闹闹地办起了翡翠节,腾冲每年的正月十三、十四、十五,这三天就是赏灯赌石的正日子。不过,但凡来腾冲的,不都奔着翡翠来的么?绝大多数来客都会提前两天推后两天,这人山人海的热闹场景至少得延续一个星期,才会恢复正常。”
“每年才一次双节,难怪大家都蜂拥而来。翡翠的魅力可真大啊!”黄莺摇头叹息道。
管仲平微笑地解释:“腾冲是国内最大的缅甸翡翠的集散地,这里一年到头明里暗里的玉石交易量,至少得有几十个亿,甚至近百亿,像双节这种规模的赌石,其实不算大型,主要是节日气息比较浓郁罢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会有几个幸运的胜出者因为双节赌石的特殊性而发家致富。”
席凉与容珏走在管仲平及黄莺的后面,听到这几句,正竖起耳朵倾听的席凉沉不住气,凑过来问:“师兄,咱们今年照常参加吗?你准备了几块?成色好不好机会大不大?”
黄莺在旁边听得糊涂,既然来腾冲,肯定是要参加双节的,为什么还要问参加不参加?她噘着小嘴儿,满脸困惑不解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天真,其实目光很清澈,眼睛睁得大大的又水汪汪的,仿佛能见到身边的几个人的倒影。
这种无辜可爱的眼神取悦了站在一旁的容珏,他扬眉一笑:“小莺不理解对不对?”
“嗯!”黄莺点头,视线移往他的方向。
“双节的赌石有些特别,不像平常咱们在家乡那样,花钱买原石,凭着眼力和运气,开出的玉价值比买石的钱高就挣钱,双节上不是这种方式。”
“那是怎样?”黄莺不耻下问,满脸好奇。
这时,管仲平转过身来主动解说,摆足了东道主的架势,一向精明重利的他,面对黄莺态度格外和蔼,或许是一时好为人师,或许是觉得黄莺这小姑娘为人不错:“双节三天赌石大会,吸引了全国各地爱好翡翠的来客包括缅甸老挝等国外玉石商人矿场主前来参加,每天只办一场赌石,抽签决定由哪些人参加。单位、个人都可以。”
“那也没多稀奇啊?”
“确实也没多稀奇,不过有一个具体要求,那就是每个参与的人都要注意,当日所购买的原石数量与价值高低要成正比,在同等条件下,由筹办方选出一个所开出的翡翠价值最高品质最好的第一名,然后当天所有参与赌石的人所开出的翡翠,全部归那第一名所有。怎么样,够绝了吧?”
“那第一名,不是要赚疯了么?囊括当天全部的赌玉,那会有多少块翡翠值多少钱啊!真的太可怕了!幸运得可以说是一步要登天,发大财了!”黄莺震撼无比,爆发许多的感慨之言。
“当然,那参与的人,个个也得有一定的眼力和财力,不然哪敢参加这种比拼啊!不怕输得连裤子都脱下来当啦!”这一句是管师兄的肺腑之言,这些年参加双节,他可是送出去不少好原石,没有羸上几回。
黄莺闻言悄悄琢磨,凭自己的感知力,若是参加这种比赛,应该有机会得第一吧?三天三场,第一天先摸摸情况,了解之后,后面只要其中一天参与就可以了。咱也不贪心,羸上一场就行。
……
这边黄莺还在腾冲县城大街上闲逛,那边湖南衡阳某部队医院,苏红军已经快要激起狂风骤雨了。
话说他坐立不安地顾不上午休,估摸着下午医院上班时间差不多了,就开车往医院奔。
到达医院停车场的时候,正好遇上清平也关了车门。
他扯着清平的手臂径直往检验报告处健步如飞。清平笑话他:“老兄,你这完全不像是你啊!这两趟,我可瞧出来了,你怎么会对所谓的妹妹这么着紧?又不是你爹娘生的……”
“你知道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当年我小的时候,我小叔对我有多好!比我的亲爹还要贴心贴肺。这要是他的亲生孩子啊,那就是我的亲堂妹!我小叔小婶都不在人世了,我得代替他们疼爱她。”
“那你家里不是还有一个堂妹吗?这些年也没见你跟她有多好!”
“清平,这个不一样!而且……”苏红军欲言又止,毕竟报告未出,无法知晓真相到底是什么,两个女孩,哪个才是真正的亲人?或者两个都是?
长年锻炼的体质让匆匆爬了数十层台阶的苏红军来到报告处的门口时,照旧脸不红气不喘,一身笔直的军装,冷峻的气质充满了硬汉子的味道,在外人面前,他又恢复了淡然严肃的面容,跟人交谈也是那样沉稳而有条不紊。
不过,当他亲眼看了一遍又一遍足足三遍的检验报告单,确定了事实真相,他的脸色由淡定渐渐胀得通红,转而又慢慢变黑,到最后,神情居然透出了一股凌厉的杀气,呼吸急促得几乎无法控制。
清平作为一个经常在急救室、手术室出入,遭遇过无数危机状态的军医,他一看见好兄弟苏红军一副显然受到重大刺激的模样,连忙抚慰:“红军,红军,你冷静点!遇事说事,不要生气,任何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好歹你也是个陆军团长呢,手底下千百号人,经历了那么多考验,你不会就这样被一件事给搅得面目全非吧!冷静!冷静!”
苏红军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宽大的玻璃窗前,按住窗框往外面探了一眼,似乎想要分散一下注意力;但转眼又掉过头来,脚步重而快地在办公室内绕了两圈,神情严肃,眉心紧紧地皱出一个“川”字,好像在思索着要什么办,最后顿住。
“不行,我得请个假回家一趟。”他平静地对清平说,这会儿脸色的阴沉以及那份无形的凌厉杀气都消失了,似乎找到了解决困扰的渠道。
清平赞成他的做法:“这是件家事,而且跟你小叔小婶有关,你是应该回去跟你爷爷爸爸他们商量,血脉亲情,不容许一丁点的欺瞒诈骗,必须要说明白问清楚。”
苏红军点头:“那我走了!”说完,几步就要出门。刚近门口,他又回头对清平道谢,“兄弟,这回多谢你帮忙和开导!”
清平笑嘻嘻地:“好说!咱是好兄弟不是?”
苏红军微微笑了笑,嘴边扬起了一道细长的弧度,朝清平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作为一个***,哦,应该是军三代,从他爷爷到他爸爸,再加上他,已经是三代人了,在军队中的人脉深厚且广博,想要临时请个假或者找个外出几天的理由,还是很容易的。苏红军安排好团里的事务,找人买了时间最近的机票就往京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