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到沈瑾的电话,人在上海,路边灯火通明,她站在人行道上,看着迎来送往的车辆,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去踢前面的马路牙子。
“大晚上的,你闲的没事给我打什么电话?”
那边说:“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上海。”
沈瑾惊讶,想说的话都给抛到了一边,问她:“你什么时候跑上海去的,干嘛呢?”
“上午的飞机,有个国际型的会议,赶着来参加。”任务很急,慕洛尘也是早上的时候才跟她说,这次的学术报告研讨会很重要,是一年一度的重头戏,她以前也听说过。只是原本不应该是他来,却不想预定好要来参加的另一位研究院专家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连带着他应该带过去的翻译也不去了。
这才临时让他赶来救场,顺带着捎上了她,反正做报告什么的,谁都一样,这种国际大型的研讨会走的就是种形式,看的是国家而非个人。
不过她倒没什么,会议有两场,慕洛尘都有发言,前一场有各国的专家,需要她去翻译,后一场都是国内的,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沈瑾弄明白也没多说,这才想起正事来,“你家公司有点小麻烦,旗下的一版报纸被指抄袭,这事你知道吗?”
“什么抄袭?没听说。”对于公司的一些琐事,她一向不怎么关心。
“你还没收到消息啊?”沈瑾有点惊讶,“跟你有关,你怎么都不关心。”
听她说了半天都没说明白,冉棠梨有点无语,“你说话能一口气说完吗,快点,说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翻译过的一篇有关天文学的论文,哦,对,署名是叫什么Dlany的。”
她想到什么,说:“嗯,我记得。”
沈瑾说的就是她以前翻译的慕洛尘的那篇文章。
“对,就是那篇,后来刊登在你家公司旗下的报纸上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给照着另一篇文章说是抄袭,还有各方面的对比,有模有样的,光看内容以及其中的一些观点论证什么的是有些相像。”那边继续说,“其实这没什么,不过对你家公司还是会造成些影响,连带着你家的音乐公司也受到了牵连,而且关键是,那篇文是你翻译的,这才是重点。”
冉棠梨蹙着眉在想,抄袭的事可大可小,除了作者,所有的内容全都由翻译转化而来,再就是刊登了涉嫌抄袭的文章,所属公司自然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是——
“不可能,先不说别的,那篇文根本不可能是抄袭的。”
挂了电话,脚下凉鞋防水台不轻不重的踢上了前面凸起来的一小块水泥板,咚的一下子,心想着大概得把鞋面给踢破了,也懒得去管。
她还在想着沈瑾说的关于抄袭的事情,那天晚上她翻译那篇文章的时候就觉得里面的内容似曾相识,后来才想起来以前看到过一篇相似的,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被找来的那篇文。可是后来她在慕洛尘给她U盘里看到过她曾翻译过的那篇文章,内容有少许的不同,但大致相仿,而上面标示的时间却是在两个多月之前,从时间上面来推算的话,到底是谁抄袭谁还不一定呢。
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看了看,上面第一条信息是通过验证的提示,那还是那天晚上在她家里,她自己加了他的微信,然后再拿着他的手机通过的,在那之后都没发过一条消息。
然后后面唯一的一条消息就是她刚才出来之前在后面休息室里给他发的,跟他说出来一会儿。
第一场过后她闲着没事就在公共休息室里待着等他,后来进来个人开始抽烟,兀自忍耐了一会儿,她实在是受不了,又不好意思去说别人,跑出来就是一顿猛咳,没办法,谁让她一点儿的烟味儿都问不了。
这会儿再看手机上,仍旧是那条消息孤零零的挂在上面,就好像是被遗忘了一般,他没回。
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手机上肯定没网,收不到微信,于是,同样的内容换成短信再发给他一遍。
又在马路边站了会儿,远远看着街对面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手挽着手有说有笑的走过去,女孩子手里拿着一个甜筒冰激凌,男生手里拎着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几串烧烤,看着看着就觉得肚子有点饿,这才想起来上一餐还是上午的时候在飞机上吃的飞机餐,后来因为时间紧凑,赶过来安排流程,连今天的第二餐都没顾得上吃。
她以前来过几次上海,但对地理位置不怎么熟悉,现在所在的地方也不是市中心,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发现距离这儿不远的一家煎饼果子店挺受欢迎的,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还得有一个半小时,就打定了主意去买煎饼果子。
去公交站台照着手机上面写的坐了公交车,过了三站路后下车,又对着手机导航往前走,果不其然的,在前面路口转角的地方看见一个不是很大的小店面,门口开着个橱窗,前面站了两三个顾客。
门前摆了几张用餐的简易折叠餐桌,冉棠梨坐在其中一张桌前吃完了一整个煎饼果子,又去买了杯奶茶外加一个煎饼果子,想着慕洛尘也还没过晚饭,顺带就给他也稍着了。
然后喝着奶茶去了下车时的那个公交车站台,等车,然而等了没一会儿,路过一个好心的大妈,看她站那儿,打量了几眼,开口朝她喊,一口地道的上海话:“姑娘,你等车啊?”
冉棠梨不明所以,冲她点头。
然后大妈说:“这个时间早就没车了,最后一班车都过去了。”
冉棠梨怔然,眼看着大妈走远,后知后觉的抬头就往站牌上面瞅,这才发现她来时坐的那班车正是当天最后一班车了……
冉棠梨照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回走,边走边看有没有出租车,左看右看的,不过半天也没见着一辆,不坐车的时候一辆接一辆的往你跟前停,这回要坐车了,连影儿都见不着。
不过,大晚上的,车少也正常。
幸好离得近,她不认路,照着手机导航走,走到一多半,手机没电了,看着漆黑的屏幕,怎么按都不亮,她有点心抽抽的。
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想着时间差不多了,那边也不知道结束了没有,手里拎着的煎饼果子都快凉透了,突然想到什么,她灵机一动,停下脚步,闭上眼,静下心来想去听,不过半天都没什么动静,大概距离太远了,她这逆天的听觉也没什么用,心想着顺风耳什么的也不是万能的。
正想着是不是该找个人去问问路,抬头就看见远处一人逆着光而来,路灯打在他身后,面前地上长长的影子跟着他的步子缓慢往前移动着,周身都是光亮亮的,后面就是车来车往的街道,于他来说,好像全都是为渲染他而存在的背景。背着光,夜幕下,却看不清他的脸。
她不知道他怎么会来,第一想法就是会议结束了,结果她还没有赶回去……
她就那么看着他走向自己,站在那儿没动,蓦地想起之前认定的一个事实,好像总会在她遇到麻烦的时候遇见他——那个下雨天,那天在便利店,在她家她摔下椅子,现在这一刻,都是这样,一切的一切,如是如非,好像都逃不过一个早就被定义好的圈子。
每当这一刻,不管需不需要,他都会来。
手里还抓着喝空了的奶茶杯子,吸管口被她咬的不成样子,右手还拎着煎饼果子,早就没了热乎气。
她看着他离自己更近了一些,他今天难得的穿了一件带点儿色彩的衣服,宝蓝色条纹T恤,有点秀气,却没一点儿女气,往日里大都是黑白灰,极少看他这般穿着。还有那件黑色的长款风衣,初次见他穿过的那件,印象中自她那次在写字楼阁楼里质疑他大夏天的穿长袖太热,之后就再没见他穿过那件风衣。
不外如是,她以前好像总注重于常规的表象,以至于意外的忽略了一个基本的事实——他穿那件黑色的风衣最好看,帅气,俊雅。如果不是在这个季节,她想她一定会为他穿那件风衣拍手叫好。
可惜的是,穿不逢时了……
从他的穿着上收回心思,再抬眼,他已至近前,修长的身形一下子把前面路灯打来的光拢了下来,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回到她脸上,再出声:“怎么不回去?”
她被他看的不自然,眼神四下里飘忽,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小声道:“没什么事出来转转,没想到走着走着就忘了时间。”怎么说都行,就是不说她打不到车,又不记得路。
慕洛尘凝视她半响,看她眼里清楚的写着心虚两个字,有点好笑,也不戳破她,然后又听见她说:“你怎么找过来了,会议结束了?”
他说:“结束了,出来找不着你就往这边看看。”
“我给你发短信了。”
“看见了,你手机关机了。”不止短信,连微信他也看见了。
……
冉棠梨这才想起来自己手机没电了,两人一块儿往回走,还得赶着去坐晚班机回北京。
这次来上海就她和慕洛尘两个人来的,来的时候定了往返的机票,本以为下午就可以结束飞回去,却不想来参加会议的其中一个国家代表团坐的飞机晚点了,没办法,又推迟到了傍晚,等到结束都到这会儿了。
原来本以为下午就能回去,也没想着安排住宿,冉棠梨便改了晚班机的机票,九点十五分起飞,现在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路过一个垃圾桶,她把手里的奶茶杯扔进去,这才想起手里还一直拎着一个煎饼果子,她拿到他面前,递给他:“给你买的,煎饼果子,不过有点凉了。”
他接过塑料袋,看了看,道了声谢,也不管还是在大马路上,包着塑料袋就吃了起来。
冉棠梨偶尔侧头看着他吃,要说这么一气质优雅的男人走在路上吃煎饼果子,怎么都形容不出那种感觉来,也怪不得路边偶尔走过几人皆对以投之好奇打量的目光。
她忽而有点好奇的问他:“你以前吃过煎饼果子吗?”
他一愣,咽下嘴里的东西,看向她摇头:“没有。”
冉棠梨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咂咂舌,忍不住就说:“你以前都是吃什么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