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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功亏一篑

十几头火牛狂奔而至,替王孝杰打头阵,闯出了一条血路。王孝杰心中高兴,单臂擎起大陌刀,乘胜追击,快马加鞭,就冲过了河谷的谷口。

截至此时,王孝杰才有机会细看谷内发生的一切。呵,让飞奔的火牛这一搅和,伏兵全让火逼出来了。一个个自顾不暇,还哪有作战的能力?王孝杰横刀立马矗在谷口,没事人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真没想到过了这狭窄的谷口,只几十步,便又是一番另外的景象。眼前突然变得开阔明亮了。一片平坦宽广的土地,四处散落着牧人的帐篷。而最靠近眼前的,便是燃起大火的那十几座大帐,还有鬼哭狼嚎的火人。这些着了火的兵士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弄灭身上的火,张牙舞爪、四散奔逃只能让火烧得更旺。有那没烧迷糊的,知道往旁边的河中跳。只是这火势太急,要么死在了奔往河边的路上,要么虽然跳进了河里,却被湍急的河水淹死了。

比这些都更可怕的,是他们这样的形象与人在将死之前发出的哀嚎,无须王孝杰动手,恐惧已让他们全线溃败,没有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

慕容萍骑得慢,后于王孝杰来到谷口,只看一眼,便不想再瞅第二眼。眼前景象吓得她连声“哎哟”,脸色发白,身子在马上晃两晃,若不是使劲搂着马脖子,人早就从马上摔下。

火攻绝对是最残忍的战争手段之一。这景象原本在谷外是看不到的,因为受到那个收紧了的谷口的限制,只听到谷内有哭喊声,亲眼见到,当真是极为震撼。

没想到会这么容易。我略施小计,便轻松过关。王孝杰有点得意。行了,就别再欣赏眼前这惊心动魄的场面了,他一鞭子抽到马屁股上,“驾……”,王孝杰要纵马闯关。

“你们给我停下!”正在此时,旁边杀出一位,满脸是泪,眼都哭红了。芒结拎着一把大刀,直奔王孝杰。

看着他孤家寡人一个,王孝杰没心跟他纠缠,也不愿再杀生造孽。闯过要紧,他腿一夹马肚子,径直往前跑。谁想刚走两步,就觉马的四蹄踩空,连人带马往下坠。

“不好,”王孝杰暗叫一声,下意识里,他知道自己中了人家的陷马坑。哎呀呀王孝杰呀王孝杰,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咋就没防着他们这一出了呢?可后悔晚了。他还想提醒慕容萍呢,也晚了。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就在连人带马下坠的一刹那,王孝杰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这大坑,“哎哟不好,”坑底还有削尖了的扎枪。

这下要完!王孝杰心中“咯噔”一下,冷汗“噌”就了来了,我的爱马呀,对不住了。王孝杰舌尖一顶上牙膛,将大陌刀往坑壁上一插,减缓了一下下坠的力量,紧接人已起身,蹲在马背上,往下就是猛地一蹬,身体往上一纵。

咦,好香的味道,香到让人恶心。这味道似曾相识。就在即将坠入陷马坑底的前一刻,王孝杰纵身跃出了陷阱,身子一个趔趄。

好歹算是出来了,哎呀娘呀,没吓死我。王孝杰看着此刻冲到了近前的芒结,恨不打一处来,挥陌刀就要砍。坏了,浑身无力。两眼一阵发晕。

不好,王孝杰猛然想起来了,我说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呢?上次在唐城外树林救慕容萍,就是这个味道。一会儿的工夫,他就感觉自己脑袋发胀,整个头都木了。要昏。王孝杰拿牙猛然狠咬嘴唇一口,“哦……疼”,还好,王孝杰紧接又给自己来了两口,借着这个空档,再找慕容萍,找不到了。哎呀你这个姑娘,你说你跟着我来干吗?想去救,已经力不从心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不丢人。王孝杰耳边兀地响起月影她爹的话来。对,我得赶紧撤。可两腿如同注了铅,好似有千斤之重。再说往哪儿跑?一股死亡的恐惧,笼罩在心头。这可怎么办?药效上来,王孝杰已经是汗流浃背,他甚至已经看见芒结向自己笑——得意的笑。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慌乱中,王孝杰一歪头,瞅见了身旁几步远、咆哮而来的江水。天无绝人之路,王孝杰心中一振,感谢老天爷,我这就要借水遁之法逃走。

水遁?想的美。芒结没中迷药,王孝杰的心思,他是看得真真儿的。一马当先,他挥刀就冲过来了。这都还不算。这十几头牛即使再着火,可对付这二三百人,终归是少了点。火牛的冲击波过后,还剩下百十来名没有受伤的兵士。这个狼狈劲儿就甭提了,正愁火儿没地方发呢,王孝杰连人带马就坠入了陷马坑。

太好了,可抓住这个害人精了,“弟兄们,咱们上去把他乱刃分尸体”、“对,好歹桶他几刀解解恨”,众人说着,“呼啦”一下就朝那陷马坑围拢过来。可是,谁也没想到王孝杰这么大的能耐,三两下自己又从陷马坑中蹦了出来。而且,人还好像没事。

这下吓人不轻。哎哟,这是人还是神?他怎么没死?陷马坑中不是有扎枪吗,他咋毫发无损的又出来了呢?就在这一迟疑的工夫,王孝杰开始往河边“转移”开了。

好嘛,王孝杰在前面跑,芒结纵身在身后追,这一百来号的兵士从四面八方包抄。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人的两条腿,哪里跑得过战马那四条腿。就在胜利在望、眼看就要到河边的时候,芒结的战马也到了,人家的包围圈形成了。

完了,王孝杰心中一凉,想不到我堂堂王孝杰,今天要葬身在此。迷药的药效伴着他的急速奔跑已经攻心。王孝杰就觉头昏脑胀,眼冒金星,浑身发木。仗是打不了啦,可是,我就这样束手就擒吗?不,绝不。他把大陌刀杵在地上,当作拐杖支撑着自己,腾出一只手,哆里哆嗦从腰中扯出一把小匕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王孝杰绝不受辱。唉,只可惜了我那娘子月影了,她眼巴巴盼着我能早一天救她脱离苦海,却不想今日……我却死在此地。王孝杰只觉眼睛已经发蒙,看到的人影开始晃动了,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再不动手自杀,我就得被擒受辱。我心不甘哪!

“啊……”王孝杰挥刀刺向自己脖颈的同时,一声“临终”之前的怒吼,真震得这河谷“嗡嗡”回响。

眼看着王孝杰的刀就要刺到自己咽喉,一个大号的装满了水的皮囊朝他砸来。王孝杰已经没有反应的能力了。他只是本能的朝后仰了仰头,可就是这下仰头,让那皮囊正好飞入他的匕首与脑袋中间。

“噗……”“哗啦……”

王孝杰的小匕首正扎到那装满了水的皮囊上,里面刚从河中装的冰凉的江水,扑头盖脸浇了王孝杰一个透心凉。伴随凉水激地他浑身连打三个机灵。“哎呀娘呀,这是谁要浇死我!”那迷药的药力解了一半。王孝杰紧握着大陌刀的手臂,胳膊猛地跳动了两下。

“想死?没那么容易!”芒结端坐马上,一改之前的丧气模样,很是得意。他感慨着,这哪里是唐人,哪里是王孝杰?这分明就是自己的胜利果实,分明就是自己的高官厚禄呀,哈哈,老子后半生的荣华宝贵可全赖在你身上了,芒结一声喊,“来呀,老子要活拿了他,众军上前,绑了!”

“是,”兵士应声上前。

“你可真是个祸害,你看看你把我这个好好的河谷给折腾的吧。”芒结一指还在烧着的帐篷,还有散发着焦糊肉香的牛死尸,“把你活着交给素贵主人,你知道我能得多少奖赏吗?哈哈哈哈……”

“慢着,”王孝杰突然开口,止住再有三两步就到跟前的兵士,“大丈夫死也要死个明白。这位,”说话他昂头问马上的芒结,“你好歹让我知道,你们都是什么人?还有那个素贵大人?”

“哈哈,你可真有意思,死到临头还有这些的废话。”芒结端坐马上,满脸的不屑,“那我倒要问问你,你是什么人?来此何事?你凭什么把我这好好的河谷给折腾成这副模样?”

“我?”王孝杰药力未能尽除,杵着大陌刀弯腰大口喘气,他在拖延着,好给身体赢得更多宝贵的恢复时间,“我叫王孝杰呀,来自大唐。问我所来何事,你难道不清楚吗?”

“哦,你就是王孝杰?!”掳夺月影的那天夜里,芒结虽然见过王孝杰,但终归是在黑夜之中,未曾详看他的相貌。现而今见到了,真人就在面前,芒结上上下下看半天还不过瘾,特意纵马围着王孝杰绕开了圈,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王孝杰一番,他要好好看看,这个让那掳来的姑娘魂牵梦萦、让素贵大人恨之入骨、将自己在日月山河谷精心布置的抓捕陷阱折腾个天翻地覆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莫不成你真有三头六臂?

本来被人如此上下打量,王孝杰打心眼儿里别扭。可此刻,他却求之不得,不为别的,只为多赢得一点自己身体恢复的时间。王孝杰瞅着芒结的小气样儿,冷蔑地笑着。

“嘿?!”看着眼前的王孝杰没有丝毫惧色,反倒满脸不在乎,一身的傲气,芒结气不打一处来,“你笑什么?还不快快回答本头人大人的问题?”

“对,回答问题!”“再不说话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有帮腔的宵小,作着音音犬吠。

王孝杰长喘口粗气,将身上的迷药又解了些,摇头看了现场的一片狼藉,满脸不屑地瞅着芒结,“我来干吗,你不是清楚地很吗?”

“我清楚什么?”芒结抵赖,虽然他早知王孝杰此行的来意,“我只知你在强闯河谷,杀了我的兵士。”

“那是你们不义在前。你们为了阻拦我进入这日月山河谷,为了阻止我到达铁卜加王城,所以故意在这里埋伏下了伏兵,想乘我不备,将我拿住。哼,”王孝杰直起身,把头往旁边一扭,蔑视道:“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你胡说,”芒结胡搅蛮缠。

“哦?我胡说?”王孝杰看着他的表情,心中暗自高兴,有门,“你也不用在我一个将死之人面前如此掩饰。直说吧,我的妻子身怀六甲,却被你们这群歹人给掳了来。我来就是救我妻子的。此番我谋事不密,被你们擒获,只恨老天无眼。”王孝杰仰天长叹,随后将眼光平移到芒结的头上,“你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让我即使做了鬼,也知道该找谁去索命,”说话他一瞪眼,“到底是谁掳走了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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