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大街上后,我回头瞅了瞅那座院子,直到现在我还后背发凉。插在院子门口的丧旗,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小孩在哭泣。(丧旗注释:滇蜀一些偏远地区的农村,家人死后,死者家属到竹林里选择一根冥竹,用钱凿将白色草纸打裂呈铜钱粗的条形,将其挂在冥竹顶上,插在家门口,表示家里有人新丧。村民们看见后,便会放下手里的农活,前来奔丧,并帮助死者的家属为死者办理后事。)
老马走到街道一个墙角处,翘起屁股从苞谷秸秆里翻出一个麻皮袋,“下地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要不咱们直接去黑狗山,不用等那老家伙了,免得摸到好东西又得分老家伙一份,想想就心疼。”
我正准备开口骂老马,突然从村口慌慌张张的走过来一条黑影,等走近些才看清楚是鬼爷,脸上挂着劳累后的的疲惫。我心想,这老滑头,死者家眷都没回来,他倒先回来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还要继续等下去,这三更半夜的,指不定什么时候那个穿寿衣的老头又冒出来。再说这么冷的天气,谁受得了。
鬼爷见老马肩上扛着一个大麻袋,立刻明白我和老马大半夜到村里找他的目的,摇了摇头道,“你们这两个兔崽子,干啥子不行?恩要整挖坟掘墓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要去你们,老头子我反正是不去。”
我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笑着对鬼爷说道,“您这话就错了,那些家伙都死了这么多年,留在地下有个屁用,咱们摸那么一两件冥器上来救济一下自己,相信墓主人能理解的。再说,咱们这是为考古事业的伟大复兴做贡献。”
一听我这话,老马乐了,“对对,我赞同老邹的说法。”说完,朝鬼爷继续说道,“鬼爷,您是前辈,考古事业的伟大复兴还得依仗您老,您要是不去,岂不是辜负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期望。”
鬼爷不不耐烦的瞪了老马一眼,“少在这里跟老头子我瞎扯,像你们这样瞎整,早晚得折在里面,老头子我还想多活几年。”说完,扭头就走。
见鬼爷要走,我便开口朝老马道,“盛唐多文人,估计能摸出几件价值连城的名家书画,或者是琴谱名帖什么的。老马你不是一直想娶媳妇吗?这些钱够你买个大院子,娶十几老婆……。”
老马一听到价值连城四个字,老马立刻掉到钱眼里,眼睛里直冒光。提到娶媳妇事老马顿时来精神,“赶紧的,还磨蹭个鸟。”
别看鬼爷邋里邋遢,但生平最好字画。要是碰上名家字画,就像是着了魔,即便是倾家荡产也要买下来,去年为了买一幅初唐百鸟朝凤图,花掉了半辈子的积蓄,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件事我也是打听来的。
一听是唐代的墓,鬼爷果然心动了。
黑狗山距离村子不远,听老一辈人说这里曾是乱葬岗,后来被迁坟队的把山上的坟头都统一迁走,想将黑狗山改建成了林场,结果刚刚改建到一半的时候,有人从地下挖出黑绿色的液体,这种东西有剧毒。当时死了不少人。之后黑狗山就荒废下来,再没有人敢去哪里。附近的村民称其为死亡山。
山路崎岖,行走艰难,我们足足走了一个小时才到黑狗山山脚下。
夜色中的黑狗山,如同一个佝偻的老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半蹲着,巨手耷拉在两边,似乎正默默俯视着周围的村庄。
在山脚处,我找到一条蜿蜒而上的小路,因为很不多年没有人走的缘故,两边的杂草将山路掩盖得严严实实,我们只能踏着这枯黄的杂草,沿着勉强能看清楚的山路痕迹,向黑狗山深处出发。
路边长了不少的鸡粟子树,树叶呈鸡爪形,叶汁辛辣刺鼻。每一年的清明节前一天,村民会砍一些这种树的树枝,挂在大门、堂屋门、圈门,房间门的横梁上。听老一辈人的说,这种树能驱邪降魔,挂在家里能保家人、牲畜平安。
我用镰刀砍了一根树干握在手中,之前在村里发生的诡异事情,现在我还心有余悸。
走在后面的老马问我,“哎,我说,你怎么知道那座古墓是唐代的?”
见我不理会,老马幸灾乐祸的笑道,“我就知道你是瞎蒙的,等进了古墓,鬼爷那老头发现不是唐朝的,他肯定得锤死你。”
我一瞅老马那幸灾乐祸的摸样,心里就来气,“什么叫瞎蒙?这是有依据的,你在坟堆里捡到的那块玉佩,从品相和工艺上看,是唐朝达官贵人佩戴的。我推测,黑狗山一带一定有唐朝的古墓。不过这块质地一般,估计在黑市上值不了几个钱。”我在道上混了这么长时间,多多少少的摸到一些门道,在古玩上,还是有那么一点见识。不像老马,只要是从坟堆里摸出来的,不管是什么破铜烂铁,他都认定是宝贝。
说话间,已经到黑狗SX南方向一个小山包前,这里就是古墓所在位置。
我把麻布口袋里的铁铲拿了出来,扔一把给老马,然后自己也找了一把铁铲开始打盗洞,地面坚硬,全都是坚硬的碎石,一铲子下去震得手生疼。即便是壮的像头牛的老马,每一铲子下去都直皱眉头。
我和老马放开了挖。黑狗山是荒废了这么多年,根本没有人会来,而且这大晚上,除了我们三个发死人财的,谁会没事到这鬼地方溜达。
等挖下去半尺后,老马负责挖洞,我负责散土。折腾了半天,终于挖出半米深。把我和老马累得气喘如牛。
鬼爷见我们这副模样,眉头皱了起来,冲过来将我和老马手中的铁铲夺了过去,拿在手里掂了掂,挽起袖子,往手掌中吐了一口唾沫,一只手握住一把铁铲,跳入到我们之前挖的盗洞里。
只听阵阵‘咔嚓’声响,随后就是无数的泥土碎石从盗洞里飞出来,没多大功夫,洞外边沿上堆了一座小土山。那速度,看得我和老马直咂舌,不愧是盗墓的前辈。看他挖盗洞,那简直是一种享受,别提有多带劲。
我也没闲着,从麻布口袋里找出另一把铁铲,开始散土。
另一边的老马正蹲在洞口直勾勾的看着鬼爷,不停的咋着牙花子,“啧啧,我的个亲娘。要是我老马有这等手段,一定从滇南挖到滇北,再从滇东挖到滇西,把地下名器全给挖上来,到那个时候,我老马想不发财都难。”
见老马还蹲在那里做白日梦,口里还唠叨不停,真想过去朝他屁股上踹两脚。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盗洞里的鬼爷朝外面吆喝了一嗓子,我放下铲子,把大铁钉牢牢的掟在盗洞边沿,盗洞是垂直向下的,只能用绳子掉着才能下去。
我把电池装进手电筒,用嘴咬住电筒屁股,然后将绳子末端紧紧的栓在腰间,这才抓住绳子慢慢的向下滑,老马的任务比我艰难得多,大麻袋中的盗墓物件至少得有二三十斤。
看着盗洞着如同鱼鳞般干净利落的铲印,我再次惊住了,原来鬼爷这老头一直深藏不露,今天算是见识到真正的下地高手。
等到了盗洞底部,发现鬼爷正用铁铲使劲的铲着洞璧上的沙石泥土,毕竟是上了年纪,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我将铁铲接了过来,猛的铲了几下后,几块石砖露了出来。
我从怀里摸出匕首,插入到石砖缝隙中,将里面黏土刮干净后,用脚一蹬,随着巨响后,洞璧上出现一个黑黝黝的大洞,一股刺鼻的霉臭味从洞口里涌出来,呛得我差点窒息。
闻到这股霉气的时候,鬼爷树皮般的老脸展开了笑容,“只有埋在地下千年的古墓才有这样浓密的霉气,看来这座古墓保存完好。”说完,自己抓住绳子,爬进了洞中。
片刻之后,洞中传来鬼爷落地的声音,估计已经到了墓室中。
这时候老马从上面抓着绳子下来,原本狭窄的盗洞被堵得严严实实,我双手被压在洞壁上,手背搁得生疼,忍不住骂道,“马二杆,你忙个屁啊,就不能等我进墓室你再下来?”
老马吧嗒一下嘴,“这古墓是我老马发现的,按道理说里面的宝贝该全归我。要是下去晚了,好东西都被鬼爷那糟老头子给摸走了。你给腾点地方出去,我先下去,然后你再跟上……。”
说完老马就要下去,我一把将他抓住,按道理说鬼爷进入到墓室中后,会按照盗墓的规矩点上桐油灯,可是洞里别说是亮光,连一丝声音都没有,难道鬼爷下去后出了什么事?
我朝着洞口喊了两声,可是没有听见鬼爷回答。
这时候老马急了,“肯定是那老家伙摸在下面摸到了好东西,想独吞,不行,我得下去看看。”不等我说话,老马将麻布口袋扔给我,自己拿了一把手电筒往里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