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空间渐渐被腥臭的气味所包围,浓烈的味道蛮横的顺着鼻腔冲进肺里,一阵气闷的感觉,让洛斯卡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一般,抬头看着悬浮在云层里的恶魔,满身的毒瘤随着他那肆无忌惮的狂笑而一个接着一个的破碎,一滴滴墨绿色汁液,顺着他那充满褶皱的皮肤流到云层里,混着大滴大滴的水珠,从天空飘落了下来,水珠越来越多,渐渐的变成了一阵倾泻的急雨,随意的撒落在地上,眨眼间,原本平整的石头上,就布满了一片深深浅浅的坑洼。
当恶魔冲破封印的那一刻,被金色液体笼罩的水池里,深埋在猩红的淤泥里的无数骷髅,全身瞬间布满了黑色的花纹,一股股漆黑的能量疯狂的向着骨头冲去,道道怨魂不断绕着它们,伴随着尖叫,哭泣,嘶鸣,一股脑的冲进了骷髅的身体里,本是空洞的眼窝,瞬间燃烧起墨绿色的灵魂之火,晃了晃僵硬的脖子,伸出森白的手臂,用尽全身的力量,把自己的身体从泥土里拔出来。
“吼~吼吼”本是不大的水池渐渐被复活的骷髅所填满,歪歪斜斜的骷髅挤在一起,踩着对方的手臂,头颅,肋骨,还有的骷髅身体还没从泥里拔出来,便被其它骷髅踩的粉碎,森白的碎片融进猩红的泥土里,当四周的金色液体渐渐变得虚无,整个沼泽里到处都是骷髅的低吟,与骨头相互摩擦的声音。
墨绿色的雨滴还在不急不缓的落下来,当第一滴水珠落在洛斯卡的皮肤上时,只感觉一阵剧烈的疼痛,皮肤上不断传来被腐蚀之后的臭味,还有的水珠则顺着被撕裂的伤口流到粉嫩的肉里,那一刻,双眼通红,一道道血丝布满了眼珠,还在流血的伤口瞬间停止,暴露在外的血肉也在眨眼间变得焦黑,哪怕是森森白骨也变得黑黄相间。
洛斯卡发出一阵略带颤抖的惨叫,然后便一下子跌坐在石头上,双腿随意的叠在一起,用左手手肘支撑着身体,右手拔出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向着身上那被腐蚀外翻的烂肉割去,一道寒光过后,被腐蚀的烂肉瞬间被割去,没有哭泣,没有惨叫,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再次流出鲜血的身体,然后嘴角微微上扬,通红的眼睛满是疯狂。
感受着雨滴里不断传来的腐蚀能量,用本就不多的斗气护住身体,看了一眼远处被淡淡白光包裹的父亲,突然,挣扎的站起身向着还在身后熟睡的妹妹疯狂的跑去,不去管身上被撕裂的伤口,不去管鲜血染红了坑坑洼洼的石头,看着被雨滴淹没的妹妹,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洛斯卡一下子跪在妹妹的身边,用满是鲜血与伤口的双手,颤抖的抱起妹妹的身体,只见妹妹那本是细腻白嫩的皮肤已经变得鲜血淋漓,一块块被腐蚀的伤口,布满的全身,因为妹妹从没修炼过斗气,而使其全身没有丁点的保护,雨滴包裹着的妹妹全身的血肉模糊,森白的骨头上也布满了淡绿色的坑洞,微微起伏的胸膛,一上一下间,甚至能从被腐蚀的缝隙中看到一个个娇小的内脏,妹妹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紧闭的眼睛上两个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脸上布满了一道道狰狞的伤口,甚至已经看不出妹妹本来的模样,可是洛斯卡知道,妹妹再笑,还在做着美梦。
洛斯卡拼命的把斗气从自己的气海里榨出来,然后向着妹妹输送过去,也不去理会自己的身体因为没有了斗气的包裹而被雨滴侵蚀的滋滋作响,渐渐的妹妹的全身斗笼罩在一片淡黄色的斗气里,可是虽然雨滴无法再次从斗气外面滴到妹妹身上,却也因为身体被腐蚀的太过严重,依然阻止不了妹妹身体一点一点的融化。
洛斯卡看着一点一点被雨滴融化的妹妹,突然好似着魔了一般,嘴里不断嘟囔着:“妹妹,妹妹,我是哥哥,我是哥哥呀,你快醒醒,看看我,我错了,哥哥错了,只要你看看我,以后我每天都抱着你,绝对不让你离开我半步,求你不要离开我,求你,我不能没有你,你快醒醒呀”!洛斯卡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则变成了奋力的嘶吼。
“妹妹~妹妹”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一定会救你,我还要带你去找妈妈呢,你不能再睡了,起来吧~起来呀~快给我起来”
“一定要救你,一定要救你”
突然,洛斯卡呆愣的看着远处被层层叠叠骷髅填满的水池,想到了那神秘的金色液体,它既然能够封印恶魔千年,那么一定能治疗这无尽的腐蚀之液,可是那液体在封印破除时便已经自己消失了,就算它真有救妹妹的力量,也无从寻来,看着水池里不断挣扎的骷髅们,呆滞的眼睛突然精光一闪,本是僵硬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轻轻的把妹妹放在石头上,顶着强横的威压,连滚带爬的向着水池跑去,身边一个个怨魂围绕着洛斯卡疯狂的嘶吼,狂笑,但洛斯卡两耳不闻,咧着嘴,满是血丝的双眼,紧盯着水池。
趴在水池边,一双眼睛不断四处扫视,在一个个骷髅的遮挡中,寻找着那个可以治愈妹妹的唯一的机会。粘稠猩红的淤泥里,一只只白嫩的蛆虫在骷髅与泥土间肆意的爬着,突然,洛斯卡双眼一凝,看着掩埋在泥土里的瓶子,大笑一声,毫不犹豫的伸出左手,向着瓶子抓去,也不去管那鲜红的泥土会对自己有怎样的影响。
当洛斯卡的手伸进泥土抓住瓶子的那一刻,整个左臂从手指开始渐渐变得漆黑,一道道狰狞的花纹从指尖一路向上疯狂的侵蚀着,“啊”洛斯卡又是一阵惨叫,用牙齿狠狠的咬着嘴唇,强忍着疼痛,用颤抖的双手,抓紧瓶子,一下子从泥土里拔了出来,也不去管左手上那狰狞的花纹与剧烈的疼痛,转过身,便一路踉跄的向着妹妹跑去。
可是,刚到半路,便被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挡住,洛斯卡缓缓的停下了脚步,双眼疯狂的看着站在面前的父亲,冷声说着:“让开,我要过去”
“你要拿它干什么,给我,那可是家族的希望”
“滚,我不管它是谁的希望,我只知道,它能救妹妹,这就足够了,如果你再不让我过去,别怪我不客气”
“哈哈,不客气,呸,你怎么知道它一定能救你妹妹,如果不能救,那这可真就浪费了,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我拼了性命才得到的”
洛斯卡看着面前的父亲,通红的双眼里满是寒光,左手在黑色花纹的腐蚀下一点一点变的纤细,剧烈的疼痛和躁动的心情,好似一个随时都可以引爆的火药一般,最后,随着一声声阴沉的笑声,洛斯卡右脚一蹬地面,把水瓶放在左手,握紧拳头,向着父亲冲去。
“轰”两人瞬间相碰在一起,鲜血混着墨绿色的雨滴流到地上,洛斯卡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全身上下满是鲜红的血液,随着胸口一起一伏的向着石头滚落。
洛斯卡用呆愣的目光看着天空上那漆黑的云层,整个左臂的血肉,已经全部被那无数诡异的花纹腐蚀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个纤细的漆黑的骨头,长长的指甲刺进石头里,再配上身体上那无数的鲜血,好似从九幽复活的魔鬼一般的可怕。
父亲面无表情的走到洛斯卡身边,弯下腰,从他手里把水瓶强了过去,打开随身携带的木匣,把它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入,然后摇摇晃晃的向着远处走去。
远远的只听父亲用那嘶哑的嗓音唱着:
“我离你很近,”
“在一个雨夜里相遇。”
“我们一直走到黎明,”
“手牵手,相拥而吻。”
洛斯卡知道,父亲在想妈妈,唱着当年两人定情的歌曲,做着一个美好的梦。
缓缓的爬到妹妹躺过的地方,在洛斯卡离去的这段时间里,本就不多的斗气早以消散,在那里已经看不到妹妹了,只剩下一摊鲜红的血液,在微风里被吹的泛起波澜。
洛斯卡仰面躺在地上,天空上,墨绿色的雨还在不急不缓的下着,闻着空气里的腥臭味,渐渐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哪怕是被雨滴浇灌,也变得毫无感觉。
“妹妹走了,在睡梦中离去的,我很高兴,她没有感到痛苦,是做着美梦离去的,只可惜,没能最后看到她再对我微笑,只可惜没有最后,再听她喊我一声哥哥”。
那一年,她四岁,我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