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没有头衔啊!就是个特使?”
“从来没听说过,看他身上有刺青!是森林居民吗?”
“看起来像尼沙陀人。”
“不会吧?那不是贱民?摩揭陀派尼沙陀人出使,不是羞辱俱卢吗?”
宾客们议论声不断,不少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王育微笑,两年多不见,独斫已经褪去少年稚气,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他面对诸王议论,露出嘲讽笑容。
此刻气氛尴尬,瞎眼的持国王感觉到异样,在宝座上不安地扭动身体,直问侍者怎么回事。国舅沙恭尼眯了眯眼,持着奸滑微笑。德罗纳面若冰霜,俱卢的王子们表情愤怒。不知他们认出这是当年那个被砍手指的人了吗?
“不是说好,他不会出席今日宴会吗?”毗湿摩低声问宰相。各国来了哪些人,他都有提前知晓。
宰相维杜罗为难道:“摩揭陀使者,谁都拦不住。根本没安排他的座位,怎么办?”
毗湿摩翻白眼,这种小事还要问他?
“尼沙陀的贱种怎么到会堂里来了?把他赶出去!国王和王子聚会的地方,不需要他出现!”俱卢王子中,最高大的一个吼道。
这个王子叫怖军,王育因他的身材而对他印象深刻,而且此人脾气暴躁。但这句话吼得很及时,用词很正确,没提“摩揭陀”,而提“尼沙陀”,意思很明确,并非赶走摩揭陀的使者,赶走的是贱民尼沙陀人。此子貌粗犷,实则有心智。
独斫冷笑以对,丝毫不为他言语所动。
这时,广声起立,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德罗纳大师的高徒独斫,当年德罗纳大师为他的天赋折服,评价在阿周那之上。我们怎么能赶他走呢?”
此语立刻使众人回想起来,德罗纳曾索取过一个少年的拇指,见独斫只有九指,众宾客明白过来,私语纷纷。德罗纳面色苍白,年轻王子阿周那怒气浮现。
“广声!你哪边的?”怖军朝广声怒吼。
“众所周之,我从来只按正法行事。”广声反而对怖军表示轻蔑。
怖军的火爆脾气哪能就此歇气,但阿周那表现得比二哥还愤怒,“广声!你在挑战俱卢的荣誉,敢与我一战吗?”
广声冷笑道:“阿周那,当年比箭术,你输给独斫,然后向老师又哭又闹,砍了独斫手指。从那时起,你就没荣誉可言了。居然大言不惭,代表起了俱卢的荣誉?”
“出来一战!广声!我要杀了你!”阿周那愤怒大吼。
“阿周那——”独斫也是一声吼,“要决斗,你的对手该是我!”
大会堂哄声四起,剑拔弩张,喜庆的宴会气氛僵硬,直接就要搞砸。束发壁上观,俱卢乃是般遮罗的敌国,俱卢出丑喜闻乐见。王育面露微笑,妖连王派独斫出使,就是想搞砸庆典吧?
“好啊!好!庆典尚未开始,就有好戏可看。阿周那王子是俱卢的未来之光,独斫是摩揭陀新锐,两国的新生代提前较劲,看看谁强谁弱。不如开个赌局,诸王下注,为决斗助兴。”沙鲁瓦起身插话道。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多。
立即有国王响应,“我认为独斫更胜一筹,我押独斫胜。”
“我认为阿周那王子最能代表刹帝利的实力,我押阿周那王子胜。”
“我支持俱卢阿周那王子。”
“我支持摩揭陀人独斫。”
国王们争相表态,气势热烈。
王育观察国王们的立场,押多押少随心意,谁输谁赢不重要,关键在站队表态啊!
之前都是小辈斗气,身为俱卢王室大长辈的毗湿摩没有开口,现在沙鲁瓦说了话,他也呵呵笑起来,“沙鲁瓦王,小辈们争执你还当真了?庆典有比武安排,但不在今日。今日诸位国王欢聚,小辈们争吵太不合适了。孩子们,还不坐下?”
阿周那听从老祖父吩咐,向毗湿摩合十致敬,怖军也忍了忍怒气,向毗湿摩道歉退下。月授王不得不叮嘱儿子广声少说话,他们家族毕竟与俱卢王室是亲戚。既然毗湿摩都发了话,起哄的国王跟着表态,要和平共处,说了几句和稀泥的话,就此唬弄过去。
但独斫仍站在会堂上,他没有到两侧找座位,因为他知道并没有安排他的座位,那就让尴尬继续下去吧!贵宾的尴尬,就是东道主的尴尬。
宰相维杜罗悄悄吩咐仆人赶紧给他安排座位。这时,一名年轻王子站起来说了话,“请摩揭陀特使坐我的椅子吧!”他做出请的姿势。这位王子正是俱卢的大王子坚战。
王育观察,两年多不见,坚战除了容貌变得成熟,其它方面没有变化。此人首先给人的印象就是礼貌,非常礼貌,不管对方什么身份,他说话都客客气气,举手投足庄重沉稳,一身王子盛装贵气十足,已具王者风度的雏形。
“那怎么可以呢?那是殿下的座位。”独斫拒绝道。
“阁下代表着摩揭陀,代表着妖连王,现在就是王者身份,有什么坐不得呢?”坚战微笑道,“昨日听闻阁下不会出席宴会,所以没有准备,是我们失察。我就站着好了,当是俱卢的道歉。”
坚战几句话,说清了来龙去脉,是独斫自己说不会出席,俱卢方面才没准备,责任在独斫。
他的兄弟立刻紧张了,“大哥,不用给贱种面子!”怖军反对道。
坚战微笑如道:“摩揭陀的面子总是要给的,从来都是主人礼让客人。”
仆人已经搬来了金座椅,为独斫安排好坐席,完全符合摩揭陀的地位与跟俱卢的亲疏关系。
独斫怎么会去坐俱卢王子的位子,那样做就过分了,笑了笑,向俱卢国王和王后行礼,回自己该坐的位置上去。
坚战的言行立刻受到国王们的称赞,坚战礼貌地还礼。
与坚战对坐的持国诸子个个不服,尤其是难敌,盯着坚战流露出讥笑,“明知摩揭陀使乾不会坐你的位子,假意相让,虚伪!让你抢先占了风头!”他低声嘀咕道。
宴会继续,舞乐齐动,气氛又恢复喜庆,仿佛刚才的插曲没发生过。
“还有谁没到?”毗湿摩问宰相。
维杜罗回答:“除了几个发生内乱的国家,都来了。哦对了,多门城的人还没到。”
旁边国舅沙恭尼听到他们说话,立刻抬头声调说:“多门城的雅度人?那不是贡蒂王后的娘家人吗?摩揭陀距离俱卢那么远,使者都到了,他们怎么还没到?就算不到,也该告诉我们一声啊!”
一身寡妇打扮的贡蒂只好说道:“也许路上有事耽搁了,不会不来的。”
“为什么要请雅度人?以前俱卢的庆典从没请过他们啊!”沙恭尼阴阳怪气地问毗湿摩。
毗湿摩从容以对,“犍陀罗国王,以前雅度人依附于马图拉,并未独立,如今他们离开马图拉独立建国,我怎能不邀请呢?况且他们前不久杀了魔王五生,实力不可小觑,我们先礼让三分,不是更好?”
“大人说得极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沙恭尼恭敬回道。
看来今日波折到此结束了,王育收起看热闹的心,他现在挺高兴,广声、独斫、车底国父子都来了,等完了宴会,肯定要跟他们聚一聚。俱卢宫里的仆人端上美酒佳肴,王育接过它们,放到束发面前,像个仆人似的为她斟酒分菜。束发看着他生硬的动作就发笑,还是别让他服侍了,光这动作就足以让他露馅,她自己来。王育偷乐,又甩掉件差事。
“急报——十万火急——”信使突然闯入会堂,“大事不好!多门城使团在俱卢境内遭遇埋伏,请求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