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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帐篷与小院

黑鱼潭,由每十年回潮的黑鱼而得名。

黑鱼在天灵地精中属于地精一类,当然,那得是开了灵智有修为之后。

虽然鱼类精怪,修炼所需时间比一般的妖族要长,可是若有了开灵智的可能,一旦灵智开启,能够修行,便有蜕变的机会。

而若不能修行,便只得属于有利于他人修行的天材地宝了。

天材地宝便如能炼丹、制药、制作法器等的天然生成的材料,往往有益于修行。

而这类东西,若能吸收日月精华,或是偶有机缘,便能化精。比如人参在普通山里生长至五百年,也只能是五百年的珍贵凡药,而在有灵气之地生长便是灵材,五百年时间完全有可能吸日月精华而化身地精,便能跻身精怪之流,受妖族认可为妖族中人。

而五十万大山里的黑鱼正是如此,黑鱼本是天地间集水气而生的五行地宝,本是常年受人捕杀猎采作为资源。却不知何时,懂得了在五十万大山中吸收灵气,炼化五行水精气,于是也有了成精的可能。

但也只是可能,时间万物种类繁多,鱼类与植物一类都是难以成气候的种族。故而万尾鱼中难出一尾开启灵智,千百尾鱼即便开启灵智也难出一名精怪。

但是世间又有妙法,万事皆有生门。比如,鱼族一向以数量庞大,此便为优势。所以有些修为的,成名的鱼类精怪,也不算太少。

黑鱼族群也自有机缘。这要追溯到千年前,当时有一异族仙人,碰巧因受伤落入五十万大山中,却正好遇见了当时的黑鱼族长。族长便献出了黑鱼与各类灵材,供仙人食用,恢复伤势。之后仙人因得照料,离去时便道破天机,欲点化黑鱼族。告知族长每十年月华大潮之时,只要逆游到黑鱼潭吸收月华之精华,便能提升族群开启灵智的可能。

从此,本不知名的黑鱼潭,自此每十年,都会在长老指引下,让黑鱼群逆游直上,到黑鱼潭吸收月华,争取机缘得月华点化,从此蜕变成精。由此盛世,已然千年。故而无名潭也就自此称为黑鱼潭,为黑鱼族所持有。

妖族其实一直以弱肉强食处世,低阶的妖兽,甚至妖族人,还是离不开猎取食物修行的。所以许多妖兽喜欢寻找天材地宝食用补益。

弱小的黑鱼,便作为食物链底端的一员,捕食之不但因黑鱼尝之肉滑肥美,还因为食用后可获得水属性精气,温和滋补,可用于修炼水属性妖法或是用于滋养妖体。

但若平时,黑鱼族群常年居住在五十万大山的地下水脉中,依靠全水属性的环境修养、修炼,不见天日,平常难以遇到。

物以稀为贵,故而每当回潮之时,就会有一些妖兽和人类前来黑鱼潭,想尽办法捕食一些黑鱼。或是滋养身体,或是修炼法术,甚至有些人族修士,发现黑鱼外形矫健之美,捕捉回去用作观赏售卖,或给家门增添豪气,用作定风水之物。如此,也成了一个报酬丰厚的营生。

平时黑鱼多生活于地底水脉,较为少见,也就罢了。可偏偏它们每十年都要倾巢而出,送上门来......故每十年的黑鱼潮,简直就是为捕猎者大开方便之门。

就此因果,当初黑鱼族长为讨机缘,送出黑鱼赠与仙人食用,得知了这十年一次的机缘,却是每十年直接送了大量黑鱼到捕食者的面前,也不知损失了多少子孙。

可这能提升成精几率的机缘,虽使得多有黑鱼喂入饕餮之口,黑鱼族却依然义无反顾,许是觉得,些许族鱼换来整个族群成精的几率,是值得的。

......

少年也是奔着黑鱼回潮而来,此时,他正向着黑鱼潭所在之处行去,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穿过危险的梦乡森林。

放眼望去,黑鱼潭地势算高,前有梦乡森林,后有奇险五峰,黑鱼潭正好处在一圆形秃山的崖顶,圆形秃山加上黑鱼潭形成了个环形悬崖,使得黑鱼潭有点像火山湖的味道。

现在正是汛期,环形悬崖上的瀑布水量不小,由黑鱼潭顶,层次分明地层层流向崖底。流到崖底后,又再汇聚成一环形瀑布湖,正好怀抱秃山。瀑布湖水通过沁入泥土中,滋润地势更低的梦乡森林,或又多有形成支流,流向五十万大山的地下。

少年一路从梦乡森林走来,隔着老远就能听见瀑布的水声。只是直到亲眼所见,发现周边山都有绿植,只有黑鱼潭所在山崖光秃秃的,唯有上潭和下湖里的水。除此之外,山崖像是只用石头堆砌而成,端的是四周皆青翠,唯我无一棵。

少年远远望向黑鱼潭瀑布,从他这个角度,看不到崖顶,看不到潭水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黑鱼是如何逆流游上瀑布。

可虽然,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少年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他只是很清楚、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并且,暗下决心一定要成功。

走出梦乡森林之后,才终于是见着了阳光,可眼下太阳也已落入山下,只剩了些余晖洒在天空上,染出了些暖色。

少年此时虽未展现那豹速奔跑,但行走间也是非常人速度,不多时就摸到了瀑布湖边的石林,找了片隐蔽区域,小心的藏匿了起来,好好休整。

五十万大山在人、妖两族看来,虽危机重重,不但作为人族领地和妖族领地的边界,其实亦属于妖族和人族的缓冲地带。但五十万大山却出产众多天材地宝,甚至还有仙人洞府,藏匿其中。故而,也时常有些胆大这,来此寻宝。

此番,黑鱼潭虽然相对离人族领地更近,但五十万大山中生活的妖族也不在少数,除此之外,也不乏其他妖族妖兽精怪千里奔赴。瀑布湖边的嶙峋巨石林中,捕猎者隐隐显出各种气息,划分行动范围,大约有一百多处处不同的势力划分。

少年能隐约听到各地不时传出的些许窃窃私语,看来很多人族捕猎者都是结伴或组队而来,正商讨着一会如何分配工作和收获。妖族也不甘落后,不时几声低低的嘶吼传出。

而众多捕猎者虽然有强有弱,但却是各占一处互不干扰,以免浪费体力,在一会的捕猎盛会上落了后招。到真正捕猎时大家便也是各看本事,似乎这也是黑鱼潭捕猎者衍生出的潜规则。

来这里有经验的捕猎者都知道,黑鱼在游到瀑布湖前,会由许多黑鱼族长老的妖术合力加持防护,一般少有人能突破,加上黑鱼潭作为一处奇地,承接月华精华之时无人敢辱,捕猎者不能去到黑鱼潭中行杀戮之事,而黑鱼长老的妖术亦无法加持,且机缘历练也需要族鱼用自己的力量一跃龙门。

所以,真正的捕猎战场其实就是这百丈瀑布崖。

瀑布成圆环形倾泻而下很是壮观。虽然后面有奇险五峰的无比高奇,显得黑鱼潭不那么高了,可是这瀑布崖怎么也得有个三、四百丈多高,加上水流湍急,黑鱼虽未开灵智,吸收灵气后却也有些许智力,也有着结阵抵御甚至攻击的能力,想象着一大片黑鱼,结阵发出无数冰箭射向自己的画面...这等声势,也是隔绝了部分有本事想但没本事抓的食客了。

不多时,离着夜晚黑鱼回潮还有一个时辰了,黑鱼会在夜幕完全降临时出现,在月亮升到最高点时进入潭中吸收月华。这个时候想捕食黑鱼的捕猎者也开始收敛气息,摩拳擦掌。

瀑布湖外围的石林中,最靠近瀑布的位置,有一块石林中最高最大且无比平整的巨石,巨石似一只大手,凌空像着黑鱼潭遥遥伸展。巨石上立着一只古朴老旧的小帐篷。帐篷只是简单的一层油布搭建,但上面却画满了繁复的花纹和字符,油布帐篷经年累月的立在原地,显得古旧却是一尘不染。

这帐篷从外面看起来小小一顶其貌不扬,却隐晦的散发出淡淡的威压,是一种高等的妖族气息。加上油布帐篷处于石林最高处,必然不是凡物。

周围的捕猎者也不是毫无经验的小白,妖族远远的感知到了威压,便带着敬意的远离开这块巨石。知道这里规矩的人类也从不会随意靠近。

因为有时候是会有这样的大人物,游山玩水而来,只是过来欣赏欣赏,一般不会干涉他人。而那块巨石上不知从何年开始,就一直立着这么一顶小小的油布帐篷,可一旦帐篷中有气息传来,那不消说,肯定来了黑鱼族长老都会亲自上供的大人物。

......

此时,帐篷中。

“你说的那忘恩负义的人族在那边呢。”一个慵懒磁性的男音响起。

“十一叔叔,我要去教训教训那小子!”糯糯的女童音,带着些许咬牙切齿,如此说道:“好叫那榆木疙瘩头知道,月牙儿是从来不吃人的!只会打人!!”

“你真要去了,稍一靠近那小子立刻就会发现了,发现了他就又要跑了。”

“我用上屏气功法,他一个不会修炼的人类,哪里发现的了我?”鬼灵精似的女童音透着满满的自信,“我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忽然一把就揪住了他,让他跑不了!肯定吓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嘻嘻...!”女孩笑着得意的拍起了手。

说罢,帐篷的半边门帘被一只小手撑开了一半,这才得以从门帘向里看去...

可一看,里面哪里是什么小小的帐篷,居然是一户民居小院!

最醒目的,便是小院中的葡萄藤,藤上张满了绿叶,还略结了几颗青涩的果子,被竹条架起,蜿蜒葱郁遮住了小半的庭院,使得院中空气时刻透着清新感。

民居上方,此时阳光正明媚,斑驳透过葡萄叶的缝隙洒到庭院地面,地面应是刚泼过水,被阳光一晒懒洋洋的冒着丝丝水汽。

院中,葡萄架下,一树桩当作木桌,上面摆着一只红泥小炉,几只古朴的陶杯。小炉上用陶壶正慢火煮着茶,火舌轻慢的舔着陶壶,壶嘴流出的烟气,渺渺如仙人画卷。

木桩桌边一张竹制躺椅,一名看起来三十左右的男子仰躺其上,身穿一灰扑扑的袍子,像是个闲散书生。这画面中,浑然是一男子正在闲服煮茶,表情舒畅似快要哼起小曲了!

这帐篷中竟是别有洞天!外面已是将夜,里面居然挂着清晨的阳光。

此时正是女孩刚推开一半庭院的门,却只听那躺椅上的男子懒懒说道:“说不出话?他本来就说不出话。”

女孩一怔,推开半扇门的手收了回来,回过身看向庭院中的男子问道:“他本来就说不出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是哑巴呀。”躺椅上的男子声音肃然了些,缓缓坐了起来,说道:“月牙儿,他不但哑,还是盲的。”

听了这话,月牙儿惊讶中怔了一息,撅了噘嘴,似有些不信,可犹豫着又有些信了...于是,莫名的,似是为这少年可怜的身体状况伤感了起来,便打消了刚才满脑恶作剧的想法,问道:“十一叔叔,之前我看着他在梦乡森林里跑得飞快,躲过了蛇怪,还能和我对视,怎的...会是盲的?”

“我说他眼盲,却没说他看不见”

说罢,男子十一伸手一勾,桌上的陶壶嘴里的茶水竟露出了头,流畅如一泓溪水般,画了一条弧线,然后稳稳地落到了陶杯中。随即男子再伸手一勾,陶杯落入手中。

便是豪迈举杯,一饮而尽!饮罢,感叹:“...难喝!”

“十一叔叔,你说清楚呀,我听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曾修炼却能穿过梦乡森林?为什么他跑得这么快?为什么你说他是盲的却看得见?”月牙儿嘟着嘴,不依不饶的噼啪问了一串,问罢,大眼睛眨呀眨,睫毛忽闪。

忽的,月牙儿就这么直接跑来十一面前,端起一边的小凳子坐下,一副坐等听说书的小模样。

“十一师傅,徒儿请您指教”言罢拱了拱手行了个弟子礼。配上月牙儿的人族练功服,若不知她是妖族中人的,这画面俨然一人族学堂中常见的画面了。

十一无言看着正经八百的小徒儿,虽然一遇到事情就喊自己师傅不喊叔叔了,但是...十一还是高深莫名的背过身,双手在身后交握,师长的模样十足,然后缓缓开声,对月牙儿说道:“我又不认识他...我哪知道?!”

月牙儿愤愤举起了拳头...但心想还是不和这种奇怪的大叔计较了,反正也打不过,大不了几天不理他了,也不给他做好吃的了,看他还敢这么对本月牙装模作样!

想到这里,月牙儿接着补充了些许恶作剧的方法,如把洗牙粉倒进十一的酒里等等...想到开心处,便挂上了满脸的笑容,眼睛弯弯如两枚月牙,开开心心的便推门而出。

想了想,月牙儿还是运起了屏息法门,找着少年的所在地而去了。

“唉,怪不得说女生外向...”十一懒洋洋的再次躺下,自言自语道:“人类小子有什么好,才见一面就上赶着去了,和...那谁...一个样......唉......”

语罢,十一想了想,又勾了勾手指,一泓茶水注入了桌上的陶杯。再一勾手,陶杯落入了十一的手中。

然后两指轻掂陶杯,轻轻抿了口茶水,挪舌让茶水流淌在唇齿之间,如品如尝,很有雅意。

最后,再轻轻的一线入喉......感叹道:”...嗯...真难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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