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输啦。”穿着拖布条一样的衣服的男子摇着扇子,得意地笑着,看着棋盘对面脸色苍白的末良。这局棋他下得很艰难,举步维艰,一味防守,谨慎再谨慎,但想不到还是输了。
“嗯。”末良扶着桌角站起来,头有些晕眩。也许是这局棋让他用脑过度导致的,一开始他也没有多想。他单手扶着额头,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他假装忘记了和这个男人的赌局,打算抹开这件事,若无其事地离开。
“不行哦~小鸟儿。”男子竖起食指在末良眼前摇了摇,全然没有被末良的轻描淡写抹过去的意思,“我说过啦,你输了的话,就让我送你回去。”
末良看男子的手指在眼前摇动的时候出现了重影,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不用麻烦您,我自己可以......”话音未落,末良的意识已经开始弥散。行将阖上的双眼,视野中最后看到的是那盘棋子,和自己指尖的一点不易察觉的粉末。
——这样么。一开始就在棋子上下了药啊。
所以,他这么拼命地下棋,根本毫无意义。
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输的赌局。
“我醒来之后,他已经从我身上取了血,还有身上的衣服,拿去造伪证。这三天,我被关在图书馆的一个地下室里。他抓我是为了收我为徒,教我下棋,说等我学成了就放我离开。但是我还没有学成就犯病了,我只能求他送我回来,不然我会死。于是他把我放在药物凝成的琥珀里寄回来。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这么看来对方暂时没有恶意。我分析过了,把阿良凝固起来的那块‘琥珀’是种特殊药物,可以让里面的生命体暂时进入休眠状态从而使突发疾病的人得到更长的获救时间......”虽说是为了让末良的身体能够充分接触药物才让他赤身露体,但这个陌生男人的所作所为还是让他们几个觉得不可饶恕。
“阿良你知道他是谁么?”末洵说。末良和那个陌生男人几天下来朝夕相处,在场的应该只有作为当事人的他最了解了。
然而末良摇了摇头。几天来,对方一直很谨慎,没有透露什么有用的信息。
“看来这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棋技高,会谋略,还会用药。”韩卿捏着下巴思考着,摇了摇头,“这个人如果是我们的敌人,情况会很麻烦。——再加上,”他带着隐忧的神情看了末良一眼,“阿良左肩的那个烙印,他一定看见了。”
“必须弄清这个人的身份,是敌是友......”末洵说。——还得报他对阿良非礼的仇。
过了一会儿,末洵端着早餐到末良房间里来。敲门进来的时候,看见末良正坐在沙发上,他面前摆着那副安家送来的棋盘。浅金色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半个脸颊,模样专注认真。
“阿良,你怎么下来了?也不多休息会儿?”末洵快步上前,把手中端着的食物放在茶几上,空出的手轻推了推末良的肩,像是要督促末良到床上休息。
“哥,我又没病。”末良看了看床的方向,又看了抬头末洵一眼,“躺着太辛苦了。——倒是你,身体好了么?”
“我当然没问题。”末洵不假思索地回答。末良正抬头看着他,见末良气色恢复得不错,他算是放心了。低头又看到茶几上的饭菜,他说,“该吃饭了,阿良。”
“哥,陪我来一局吧。”末良看向茶几上摆好的棋盘。
“好好,你先把早餐给我吃了。”
“先来一局再吃吧?”
“不行,先给我吃早餐。”末洵的语气坚定,不容拒绝。他知道末良此时一定很在意自己的棋技变化如何,也知道末良正为和安婕妤的订婚仪式上的那场棋局担忧。虽然这一些也很重要,但是比起末良的身体健康来说,什么都是浮云。
“......那好,”末良把早餐推给末洵,“给你吃早餐,快吃,吃完来一局。”
“少玩文字游戏,我是认真的。”末洵说着,把早餐再推回去,神色严厉,“再不吃我可要动手喂你了。”
“......好吧。”末良知道自己拗不过末洵,也只好接过早餐。
“这才对。”末洵见末良终于听话,露出满意的笑容。
正在末良吃饭的时候,韩卿和维克也来了。
“阿良,现在身体怎么样?感觉有没有好一点?”韩卿问。
“好多了,”末良点了点头,“辛苦你了,阿卿。”
“跟我客气什么,”韩卿走到末洵对面的沙发边坐下,和末洵一左一右坐在末良身边,一脸心疼地看着末良,“你才辛苦呢,又是被虐待又是被绑架的可怜孩子......”
“不过还好有大家的帮助,我才几次化险为夷,安然无恙的,”末良依次看了末洵、韩卿、维克,对他们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谢谢你们。”
窗外淅淅沥沥飘着雨。
从城堡中的长廊看下去,整个庭院都笼罩在朦胧的烟雨中。再远些,整座城市的夜色都铺展开来,霓虹灯的颜色,街灯的颜色,车灯的颜色,交错斑斓,像是一家珠宝店。因为距离的缘故,城市的繁华的喧嚣声不能到达这里,只有景色,尽入了窗前一位少女的眼里。
这位少女身着白裙,坐在轮椅上。神秘的半透明面纱下,隐藏着让人猜不透的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抑或倾城倾国的不堪入目。琥珀色的眼眸,看着这满目琳琅的夜色,有些迷茫,有些不安。
“您在想什么呢,我的公主?”随着接近的脚步声而来的,是一句磁性的男声。
少女转过头看着来人,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男子一路从长廊的那端走过来,穿着考究的黑色礼服,步伐稳健而优雅。他走到轮椅边上,稍稍俯身,修长的手指绕起少女浅金色的发丝,轻轻放到自己的唇上。他做这一些的动作精准而优美,但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少女的脸,像是要看她的反应。果不其然,半透明的面纱下染上了浅浅的粉色,但那琥珀色的眼眸中始终是平静的。
“今晚的您也照样美丽动人。”男子缓缓松开指尖的发丝,把它们重新放好在少女的肩上,仿佛已经品尝过盛宴一般满足地合上双眼。
少女不再看男子,而是重新转过头看向窗外。
“您看起来是如此清冷,但我相信那一定是因为您不能说话的缘故,并且那蝉翼一般的面纱占有了您娇艳的笑容。毕竟——”男子说着,伸手捏住了少女的下巴将她的头扭过来,迫使她看着自己,力道粗鲁,刚才的优雅谨慎荡然无存,眼神变得凌厉,“您可是就快要嫁给我的人了,怎么会对未来的丈夫这么冷漠呢。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