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两座墓碑散发出强横的怨气压制着这片土地的生气。从进入这林子起,越靠近这两座墓碑,便越觉得压抑。
婆婆继续说道:“自那以后,阿钰便没了踪影,我蓬莱也变得窘迫不堪。”
“可是这跟蓬莱没有小孩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解的问道。
“唉,本以为我蓬莱自此劫难以后尚可慢慢恢复。可谁知忽然有一天阿钰竟然回来了!”婆婆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上,她转过身朝山下走,脸上也不知是何种神情。
……
那日蓬莱再次被黑暗所笼罩,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黑色的气体。天空之中渐渐地出现一个人影,她越飞越近,相貌也越来越清晰。
蓬莱人都认识她,那不就是阿钰嘛!
阿钰抱着她的孩子一直往前飞,直到那座立有他孩子的墓碑的山的正上方她才缓缓地停了下来。她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脚下的两座墓碑看了许久。蓬莱人看着很是奇怪。有好奇,也有关心阿钰,有的甚至还腾空而起想去询问一二。
可就当他们靠近她时,她身上的气息突然就变了。那是那么的恐怖,让人望而却步。接着她的身上慢慢地散发出与空气中弥漫的黑气相同的气息。又过了一会儿,整片天地的黑气就好像是在为她的一颦一笑做铺垫一样,一时之间,天地更加昏暗了。
猛然间,只觉得阿钰身上妖力大盛,身体也被一团夹杂着那种黑色的暗红色光芒所包围。风云聚变,狂风呼啸,待到光芒散去,阿钰重新回到大家的视野中时,她的下半身已经恢复了妖相,一片巨大的阴影瞬间覆盖了蓬莱。
看到阿钰那六只巨大的触手飞袭而来,已经腾空的人心里暗叫不好,本以为自己会首当其冲的成为这些触手的爪下亡魂,可当自己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些触手竟然都莫名其妙地绕过了自己。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突然,耳边同时响起了五六个妇人的呐喊声,闻声望去,那些妇人跌跌撞撞地似乎在追赶着什么。再细看才发现,那逐渐缩回的触手的末端竟然都活生生的捆绑着一个小孩。
人们见势不妙,纷纷施展各种法术阻拦,然而当法术靠近触手的时候,就都会莫名其妙地被盘旋在触手上的黑气吸收抵消掉。第二波触手如约而至,人们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阻拦,但也都无济于事。
就在人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净水珠的光芒伴随着一声龙吟冲破天际,云雾间龙的身影若隐若现,净水珠慢慢降落,那条龙也一直盘旋在净水珠的周围。净水珠光芒大盛,莹莹白光渲染天地,同时也将那些来路不明的黑气压制到了阿钰身边。
“钰妹妹,万不可造下杀孽啊,你这千百年的修行尚且不说,若是弄个魂飞魄散……”文茵发出一声声龙吟想劝说阿钰。
“够了!”阿钰完全没有要听文茵唠叨的准备,她的语气越来越激动,“这千百年来,你仗着自己是龙种一直对我们指手画脚。我苦苦修行千年,老天何时怜悯过我?什么天道,都是狗屁!”
“就算如此,又与蓬莱百姓何干?”
“呵呵,无关?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母子骨肉分离,如今我便要用他们孩子的生气来复活我的孩子,我也要让他们尝一尝骨肉至亲分离的痛苦。”
说罢,阿钰的六只触手再一次伸向了村庄。
“阿钰,不可!”
净水珠的圣洁光芒与阿钰身上散发的暗红色光芒相互碰撞,天边亦是被照映得明暗交替。
蓬莱人与文茵身上的灵力早就在当初对抗天罚时被消耗得所剩无几,如今阿钰又不知从何处弄来了这一身吸灵化灵的黑气,这场对峙的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
天空之中,白色光芒崩泄,那勉强由蓬莱人和文茵的灵力粘合的净水珠再次破裂,四处飘逸的洁白灵气也迅速溃散。文茵巨大的龙身荡平了山地,所有人都瘫软的倒在地上。
阿钰将所有人都震倒在地,接着便把剩下的孩子一个不落地全部带走。
龙的叫声如此悲怆,人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一片哀鸿遍野。
撕心裂肺呐喊着的人们让阿钰犹豫了片刻,那刹那过后,她仍旧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
看着婆婆悲伤的神情,听着蓬莱凄凉的故事,那场景就如同自己亲身经历了一番。
不知走了多久,我们总算是钻出了林子。一路走来,林子里残留的怨念之力确实令我不好受,它就好像是要把我压抑了许久的东西再扯出来一样。
一出林子,映入眼帘的景象便令我大吃一惊。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满满的怨气,而是淡淡的水雾。又走近些才发现,眼前竟然坐落着一片湖泊。灵动的荷花灼灼生辉,不时滴落的露珠似乎是在演奏着交响曲,就连荡起的一圈圈涟漪都好像是在给它伴舞。这四周的气息倒是与我身上所隐藏的气息不谋而合,如此一来我竟不知不觉地沉醉其中。
我正看得出神,突然,有一道长长的黑影穿梭在湖底。我保持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而她就像是被吓到似的,立马便游到了好远的地方。
她在湖里又游了几圈,不时地窥探着我们的动静。过了一会儿,许是见着我们没有恶意,这才慢慢的朝我们游了过来。
游到湖畔时,她也还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们,然后渐渐地把头探出水面。
我看着她,她也用她那两颗乌黑的大眼珠子盯着我。她的身上布满了漆黑的鳞片,她摇摆着妖娆的身体就像是在跟我撒娇一样。
“这是虺?”我问道。
婆婆对眼前突现的情景一点也不意外,她走到那只虺的身边时,那只虺便主动地低下了头。婆婆抚摸着她的脑袋,她也安详得像个小孩。
看着那只虺,婆婆的眼睛里似乎都快要心疼出水来了。
只听见婆婆道:“她,就是文茵姐姐啊!”
这就是文茵?可听婆婆说她不是龙吗?
还没等我发问,婆婆便解释道:“虺五百年化蛟,千年化龙,龙再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姐姐当时已然是龙,若不是那次大战受了伤,损了姐姐的根基,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算如此,那也不应该再由龙变回成虺吧?”
修仙者因为受伤而伤及根基的我倒是见过,可是损了根基还能“返老还童”的我却是闻所未闻。
“这也是我们一直不解的地方。只是这好像跟阿钰身上的奇怪气息有关。自那次大战后,姐姐就一直在想办法压制阿钰残留在她身上的气息。可是日子久了,那股气息越来越膨胀,渐渐地,姐姐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朝着那只虺走近了些,而她却像个受了惊的小孩子一样往婆婆的身边靠了靠。
婆婆一边安抚着她,一边对我说道:“如姑娘所见,姐姐不仅身体上发生了改变,就连心智也受到了影响。”
我若有所思地继续听她说着。
“几日前有仙人启梦,近日会有能解我蓬莱危机的有缘人来到蓬莱。起初我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可自从见了姑娘我便确定,我蓬莱危机定是姑娘能解!”
“婆婆怎么确定,我就是您梦中的有缘人?”我不清楚起自己的过去,既然她如此信誓旦旦,想来她的梦里应该还有些什么。
“初见时,我曾误以为姑娘身亡便嘱了村里的小伙子们将姑娘埋葬。老身行医近三百年,从未有过误诊,可是到了姑娘这里却开了先例。”她说着说着便自嘲地笑了,“这一路走来,我也一直在观察着姑娘的一举一动,可是无论怎样我都感觉不到姑娘身上的灵气。姑娘表面上与常人无异,可是姑娘就像……”
还未等她说完,我便自己开了口:“行尸走肉!”
或许她本来并不想直接说出这个词,所以听见我说出来的时候才会露出那副诧异的表情。
“那倒不至于。”她企图安慰我道,“任何存在这世间的生灵,其灵力必然或多或少的要与外界交换,就像人们呼吸一样。可是姑娘周身似乎被什么所包裹,自身灵气不能外泄,外界灵气不能入体,故而让人感觉不到灵气。”
“自身灵气不外泄,外界灵气不入体”这不就是对没有生命的物体的描述吗?
“如今若是姑娘能替蓬莱救回文茵姐姐,那姑娘之恩于我蓬莱便如同再造,我蓬莱必将感激不尽……”
话音未落,她便着急下跪,我连忙搀着她,一边扶她起来一边说道:“婆婆不必如此,我既来到蓬莱,必是缘分使然,我也自当尽力而为。”
……
我伸出手贴在文茵身上。我进入冥想,顺着它身上被压制的气息慢慢向内。刚触之,只觉眼前漆黑一片,探不到尽头;再触之,便犹如跌入深渊,苦难翻身。这其中,不仅有刚刚残留在后山上的怨气,还存在一股令我感觉无比熟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