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芙蓉幽幽转醒的时候,只觉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吃力。
她迷茫地看着四周,初步判断这是一张粉帐石床,也就是她现在躺的地方。这张床分明就是女儿家的风格,可是床尾却挂着一张年轻男子的图像。那男子一身月白衣裳,玉树临风,一派翩翩佳公子的形象。画中的他,此刻正手持折扇,站在一株桃树下,轻轻吻着手中那朵凋零的桃花。最是唇角那抹浅笑,不知撩了多少少女的芳心。让水芙蓉觉得奇怪的是,这男子虽说是十足地俊美风流,只是那身打扮,风格明显有些古老了,看起来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人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待力气恢复了一点,她伸手掀起床帐,往外看去,只见床对面有一名粉衣女子,正在对镜梳妆。单从背影来看,便可以看出此女子乃绝世佳人。她身姿纤瘦,腰身盈盈不足一握,还有那身侧流泻的乌黑长发,无一不符合美人的标准。只是为什么水芙蓉却觉得眼前的场景有那么一些诡异呢?
她正在疑惑中,那女子却透过铜镜对她盈盈而笑,可是那倾城的笑容之中,分明夹杂了一丝杀人于无形的嗜血。水芙蓉忍不住浑身一颤。就在这时,那女子却突然转过头来。可是那张脸根本不能称为脸,因为原本极美的五官瞬间四分五裂,幻化成无数落花缠绕在她乌黑的发丝间,幽幽飘荡。女子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尤为渗人:“你终于醒了。”声音空洞而飘渺,在这山洞里凄凄游走。
饶是水芙蓉本身也是妖精,但看了眼前女子那张无数落花飘荡的诡异之极的脸,也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她咽了咽口水,还是鼓足了勇气:“原来是落花妖啊。你把我掳到这儿来干什么?”
落花妖的脸瞬间又恢复了倾城之貌,她看着水芙蓉,凤眼微波,笑道:“怎么,你不怕我?”
水芙蓉笑得比她还大声几分:“我怕你?笑话!我水芙蓉什么样的妖怪没见过,难道还怕你这小小的落花妖?”
落花妖唇角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她先是对着铜镜理了理优雅的鬓发,然后缓缓站起身,走到水芙蓉面前,伸手轻轻勾起她的下巴:“有趣,真是有趣极了。小姑娘,你胆色不错嘛。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你跟那臭道士是一伙的,自然是不惧怕的。”
水芙蓉别过脸去,冷声道:“哼,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我浑身无力,任你摆布,你真是卑鄙!”
落花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般大笑不止:“卑鄙?卑鄙不就是妖精天生的么?难道你还有听说过那个妖精不卑鄙的?”
水芙蓉立刻驳斥道:“谁说妖精都是卑鄙的?妖精也有分好坏的好吗!只有你这种低等的妖才会如此卑鄙无耻!”
“你再说一次!”落花妖被水芙蓉激怒,用力掐住她的脖子,狠狠地瞪着她,唇角却依然含着一抹妖娆的笑,“你说谁低等?嗯?”
水芙蓉因窒息而面红耳赤:“我…我说的就是你…”
落花妖的眼里慢慢渗出了杀气,唇角笑意不减,手上的力道也是丝毫未减:“你可真是够大胆的。今日,我便要了你的命!”
水芙蓉本想将自己从真正的水芙蓉的肉体中脱离出来,无奈之前身中夺魂香,哭得太累,身上还是使不上什么力气。这下恐怕是要将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眼角瞥到床尾的那张男子画像,猜想那一定是落花妖思而不得的情郎,她急中生智:“你…这样狠…怪不得…那个男人…不要你…”
闻言,落花妖身子明显一颤,手上的力道瞬间减弱,水芙蓉趁机往后缩了一段距离,拼命咳嗽起来。
落花妖坐到床边,一双眼痴痴看着画像上的男子,眼角竟不断滚出眼泪。然后伸手抚摸着画像,仿佛是摸到真人那般,洁白的玉指都跟着颤抖起来,边哭边道:“君莫笑,你就这样厌恶我,这样厌恶我么?”语毕,竟捧着脸哭得更是伤心起来,“我为你拼命修炼,只为能够修炼成人,与你厮守终生,你却为何不愿给我这个机会…你为何这样残忍!”
水芙蓉心底某个角落不禁被她触动。原来,她看似残忍无情,心里竟也有这样一处伤心的地方。她试探着上前轻轻拍了拍落花妖的背,好声安慰道:“那个…其实我刚才不是故意这样说的…我只是随口胡诌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落花妖却哭得更是伤心不止了:“不,他是真得不要我。他嫌弃我是妖精,他怕我,他恨不得我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可是既然如此,当初他为什么要对我倾城一吻,如果不是那倾城一吻,我便也不会成精,不会成精,便就不会爱上他…我爱得这样苦…他嫌弃我,可我还是要为他修炼成人…但是他人呢?五百年了,他消失整整五百年了!君莫笑,你到底在哪里…”
水芙蓉在此刻终于明白,原来落花妖的夺魂香之所以会令人哭得肝肠寸断,竟是因为她心里藏着这样一段伤心过往。怪不得闻者会如此心痛,因为那香本身就含着炼香者最真切的苦。
落花妖哭够了,却突然又大笑起来,笑得嗜血,笑得疯狂。她看向水芙蓉,眼中又渗出了杀意:“我拼命吸食男子的魂魄,就是为了修炼成人!可是那孟孤城却非要来破坏我的计划!我必须杀了他!只是他法力高超,我杀不了他。你知道我有多恨吗!”她慢慢逼近水芙蓉,直将她逼近角落里不得动弹,“可是你出现了…所以老天还是眷顾我的…”
水芙蓉的眼里慢慢溢出了惊慌:“你想利用我胁迫孟孤城?”
落花妖大笑道:“算你聪明。”
水芙蓉眼里的惊慌更浓了。孟孤城虽说对她冷漠无情,可是依他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性格,是绝不会置她的生死于不顾的。无奈如今法力又使不出,她现在真是恨死自己了!嘴上却还是强笑道:“你想多了,孟孤城他对我没有任何感情,怎么可能会被你胁迫?”
落花妖勾唇而笑:“会不会,试试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