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堂大笑中对方二辩无奈的让我坐下了。二郎轻轻说:“这一把你玩的有点悬。”
我点头。
二郎趁着站起来的空档轻声说:“准备你的质询。”
这句话让我从刚才小小的胜利中清醒过来。马上就要轮到我了,我的质询还没有做好,这可怎么办?临场质询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我要是站起来唱首歌绝对可以出其不意,跳舞效果更好。可是这样我以后也就没有必要再在辩论队混了。
趁着二郎应付对方的时间,我紧张的思索着。对方三辩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一般的问题不仅难不到他反而会给他发挥的机会,但是一时间又不可能做出一个完美无缺的方案来。按理说三辩是独孤九剑,应该见招拆招的,可这只不过是说说罢了。令狐冲也是学习了各门派的剑法以后才学会无招胜有招的,四两拨千斤的前提是你本来得有千斤乃至万斤,如果你只有四两,你非被千斤压得永世不得翻身。而我现在就只有四两,要去面对一个千斤的对手。
史蒂夫霍金认为时间在不同的载体上会有不同的度量效果。我觉得他都没必要费那个劲儿在《时间简史》里论述,只要让一个男人和美女呆一个小时再和恐龙呆一个小时他就彻底明白这个道理了。我现在就觉得时间要比往常流逝的快很多倍——虽然我不是和美女呆在一起。转眼间,对方二辩的质询结束了,轮到我质询了。
二郎轻声对我说:“比赛重要。”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也看出来我没有充分的准备,害怕我一时意气用事单挑对方三辩所以事先提醒我一下。我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我的队友们,点点头,强装镇定的站起来。心里想着先抛个问题试探一下吧,行不行再说。
说实话我非常想单挑三辩,争强好胜的天性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因为殷翔刚对我说收拾掉他,我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说不要让他失望。但是二郎的话提醒了我,赢得比赛才是第一位的,至于个人得失可以再往后放一放。
我:“请问对方二辩。”
对方二辩有点意外的站起身来,我偷偷瞟一眼坐在观众席上的殷翔,他正在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
我:“对方辩友认为大学生毕业以后不应该鸿雁南飞,我像听一下您对应该这个词是如何理解的?”
二辩:“那说明这是一个应然性的辩题,我们需要从理论上证明大学生不应该鸿雁南飞就可以了。”
我:“那从现实角度上呢?”
二辩:“现实角度的问题我们今天是涉及不到的,不过对方辩友既然问到了,我也可以告诉对方辩友,现实当中我们依然不鼓励大学生毕业以后鸿雁南飞。”
我:“那么对方辩友如何解释现在大量的毕业生纷纷赶往上海广州,甚至不惜蜗居?”
二辩:“我刚刚说过了,这属于现实问题,我们今天只讨论一个应然性的理论问题,现实的我们是涉及不到的。”
我:“但是对方辩友一辩稿中刚才提到了现在国家正在西部大开发,提倡大学毕业生投身西北建设,这也是您方的一个重要论据。这是个现实问题还是理论问题?”
二辩:“这的确是个现实问题,可是这并不能说明我们的理论存在问题。”
我:“不错,可是您刚才提到了这是一个应然性辩题,只需要解决理论就可以了,而一辩却在第一个观点中就从现实角度出发来论证,您方内部好像有点矛盾啊对方辩友。”
二辩:“这个,其实也不矛盾,只不过论证的角度不一样罢了。”
我:“额,那意思就是对方辩友认为不管是现实还是理论问题,现实有利就用现实,理论有利就用理论对吗?”
二辩:“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只不过是论证的角度不一样,但是只要论证出大学生毕业以后不应该鸿雁南飞就可以了啊。”
我:“对方辩友的这个观点真是霸气,完全涵盖了理论和现实两个层面,您不觉得已经违背了这个辩题的本质了吗?”
二辩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怎么会违背本质呢对方辩友,我刚才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这本身是应然性的辩题,只不过我们也同时从现实中论证了而已。而且这样不是更加完善吗?”
我:“所以对方辩友可以在理论和现实中跳来跳去,那个有利就用哪个,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而我们可就被动了,这还真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啊。”
观众的笑声和掌声中我轻轻嘘了一口气,我非常明白我是在胡搅蛮缠。只要对方二辩说一句理论也需要现实证明啊我就彻底抓瞎了。但是辩论赛就是这样,评委和观众,尤其是观众不在乎他有道理,也不在乎我不讲道理,只要我能让他们觉得二辩占据下风就可以了。我就像一个只装了一个饺子的汤盆,虽然我只有一个饺子但是我让别人看到了。二辩就像是装满了饺子的茶壶,空有一肚子的货但是没有办法向观众证明。
不能证明有,那就是没有——这是辩论赛千古不变的真理。
看着已经有点肝火上升的对方二辩,我继续:“刚才对方说这是一个应然性的辩题是吗?”
二辩:“是的。”
我:“那就是说您方只要证明理论上存在这个必要就可以了是吗?”
二辩:“是的。”
我:“那就是说我们今天的辩论对现实的影响不大?“
二辩:“是的。”
我很满意的看见二辩一步一步走进我的圈套里,我最满意的就是最后一个问题。我刻意的在最后没有用“是吗”这个词强调,就是为了降低对方的警惕。让他觉得这只不过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而连续让他三次用肯定的语气来回答我也属于殷翔教的心理战术之一,回答的人会觉得有点丧气,听的人会觉得你似乎很不占道理。
我:“既然对现实没有什么影响,那我们今天的辩论有什么意义呢?”
二辩:“这么说太绝对了对方辩友。任何理论都对现实有一定的知道意义,我们相信我们的这场辩论也可以的。“
我开始收口了:“那么您认为经过这场比赛以后,大学毕业毕业生去南方的现象会减少吗?”
二辩:“应该不会。”
我在口袋上继续加上一根绳索:“那也就是说比赛结束以后大学毕业生还是会用行动来支持我们的观点喽?”
二辩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个问题,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目瞪口呆。
我在扎紧的口袋上再补上一脚:“我方的观点很明确,理论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知道实践,所以我们一直从实践的角度来论证。现在对方辩友也承认了毕业生会用实际行动来支持我们的观点,这个还不够吗?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掌声中我结束了我的质询,二郎轻轻的说:“我觉得这次的临场还凑合。”
我点点头:“相当凑合。”
对方三辩开始质询了,他直接点了二郎。我整个人放松下来,因为到这个时候就已经不存在火力试探的问题了,没有必要挨个去质询。所以按照人的习惯来说通常会逮住一个直接问到底的。何况,我看了一眼三辩心里暗笑,刚才二郎的质询让他心里也很憋屈吧,估计是来报仇的。
果然,对方三辩逮住二郎就没有放手,一套逻辑质询做的非常凌厉,二郎倒是从容不迫的一一回答,既不出彩,也不吃亏。总体来说,对方三辩的质询算是做失败了,因为肯定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趁着攻辩小结的时候,我对二郎说:“对方三辩擅长逻辑,他刚才提出的全是逻辑问题。”
二郎目不斜视:“所以他的质询失败了。”
我点头表示了然。质询最害怕遇见逻辑问题,因为稍微反应慢上半拍你就被绕进去了。或者我认为人类的反应根本就不适合解决逻辑问题。
但是逻辑问题有两个最大的弊端。一是对方如果不理会你的逻辑直接阐述自己的理论你就没办法了,逻辑就像地雷,踩着了你铁定完蛋。但是我可以避开雷区,比如二郎刚才一样。不管你的充分条件必要条件之类的东西,我就是坚定的认为应该鸿雁南飞,不接你的茬,你就等于狗咬刺猬,无从下口。就像你说的再天花乱坠,从各种角度来论证房子并不是爱情的充分必要条件,但是丈母娘却直接把他们家户口本锁进了抽屉。
如果说第一个弊端是巨大的,第二个弊端就是致命的——观众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我私下认为甚至包括评委都未必能反应过来。我们的比赛就是给他们听的,结果你说出一套他们根本听不懂的东西,那我们的比赛不就是白费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