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7月18号,当西北第二民族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摆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整个人是懵的。我仔细的把通知书看了一遍又一遍,西北,第二,学院。三个词像三把刀狠狠的插在我的心上。
从小老师就告诉我们东南沿海地区自古人杰地灵,物华天宝。出现了数不清的仁人志士,风流才子,见证了无数的风云变幻。而西北,以我的历史知识,我只想到了一个名人,马步芳。还是个土匪!想想武侠小说里,天南一剑,东南大侠,这外号多霸气。西北一剑?西北大侠?怎么都感觉像是来自星星的小沈阳。
西北就已经够打击人了,还第二?想想还有个第一压在我们头上,我就瞬间有了做小妾的感觉。虽然那个第一是叫西北民族大学,没有敲名叫响的告诉你他是第一。可是这样更气人。就像大老婆如果天天板着脸叫你二老婆,你虽然会感觉到身份的卑微,但是起码有我们都是老婆这种同处于体制内的安全感。如果大老婆天天只是看着你笑眯眯的叫你妹妹啊,你就顿时感觉到你连编制都没有了。
如果说前两个词是杀猪刀,那学院这个词简直就是屠龙刀,扑哧一下把我的心插个对穿。人家都上了大学,我上了学院。虽然没有啥本质区别,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奇妙,同样的性质可是因为名称不一样就给人不一样的感觉,就像官员和公务员,政治家和政客,我要同你一起睡觉和我要同你一起起床……
老爸看出了我的心思,拍拍我的肩膀说,都已经这样了,就去吧。总不能复读了。于是,从那一刻起,我的人生第一个方向就这样确定了。
八月份的银川天气很热,我穿着短袖依然汗流浃背,强烈的紫外线让我有一种芒刺在脸的感觉。不过这个城市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规划很整齐,很干净。
远远的就看见二民院的主楼,尤其是那个钟塔上大大的球。我当时的第一想法就是,这是不是在暗示我们,读四年大学顶个球。学校环境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到处透着崭新的气息。去宿舍的路上,一路走一路看,心情好了很多。尤其那个崭新的图书馆,让我有了一种以后睡觉都要去那儿睡,熏也要熏出一身书香气的想法。
我曾经考虑过是住四人公寓还是八人宿舍,后来还是决定住宿舍。毕竟公寓只有四个人,最大的娱乐活动也只能打麻将,只要一个不在就得改成斗地主。由于来的比较早,学校还没有给新生安排好宿舍。所有人被安排在男生宿舍10号楼,我那间宿舍一个人都没有,随便放好行李我就出门了,打算好好看看这个学校。
漫无目的的溜达了半天,食堂前的一张社团活动宣传海报引起了我的注意。是法学院辩论比赛。图片上的辨手正在慷慨陈词,三寸之舌,胜于百万雄兵,一人之辩,重于九鼎之宝。鲜红的的标题让我心中一动。宣传版旁边还有几个新生在指指点点,其中一个很斯文的男生说,“法学院的辩论队肯定是很厉害的,三寸之舌胜于百万雄兵,真是是苏秦再世,吕布转生啊”!我心里暗暗一笑,还吕布转生呢,你要是吕布我还是……我突然发现怎么不对劲,一般人们表示嘲讽的时候总是说你要是A我还是B呢,这个B一定会比A厉害很多。可是吕布真是三国第一猛人,说你是谁都不好使,三国以外的倒是有,比如李元霸,可是又没有可比性。人们常说,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可是我总不能轻蔑的说,你要是吕布,我还是赤兔呢吧?我悻悻的看他一眼,转身走开了。
很快宿舍就安排好了。法学院的学生依然被安排在10号楼,218宿舍。进了宿舍门,发现其他七个舍友都到了。二郎,小姜,冒哥,阿光,伟哥,跃清,权辉,大家都很热情,很友好。让我这个第一次住集体宿舍而悬着的心放下了。
给我留着的最后一个铺我很满意,在门后的上铺。也就是传说中的皇帝铺,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喜欢这个铺是因为很清净。没几个人喜欢别人坐在自己床上的,尤其是同性。而大学宿舍里可怜的几个凳子基本没有人会用来发挥它的正常用途,通常都是用来放暖瓶的。而一般人的习惯都是走进房间要走到一个有桌子的地方,所以就意味着他们坐在靠窗下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当然,如果有人真的愿意一进门就跳到我的床铺上坐,那我也只能认了。
由于大家刚刚认识,多少还是有点拘束。所以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我点上一只烟躺倒在床上。上高三的一年我开始抽烟,家里管的紧,不敢随便抽,只能向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现在彻底没人管了,反而感到这烟抽着也没什么意思。真是应了那句话,幸福是啥,就是看着别人吃烤白薯。为什么得是烤白薯呢,因为那东西永远都是闻着比吃着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那时候抽烟的幸福体现在和老爸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当没有这个过程的时候,你看着结果就觉得索然无味了。就像爱情,不说出口的感觉才显得珍贵,因为给你留足了各种让你自我感动的想象空间,一旦得手,剩下的就只有原来不过如此的失落和逐渐的习惯了。所以说,戒烟和失恋的痛苦有时候是一样的,都是因为习惯了。
一个无聊的下午过去了,我们八个人收拾收拾往教室走。今天晚上是新生第一次班会。进了教室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班里有四十来个新生,大概男女各半吧。新生发书,班主任讲话,班干部竞选等等都让我提不起兴趣。中学当了六年班长,实在是累的慌。班长这个职位就跟居委会和村委会一样,永远属于群众自我组织自我管理的民间机构,相对而言我对学生会更感兴趣一些。因为它是具有实权的部门,就像街道办一样。
我轻轻捅捅旁边发呆的二郎,这小子长相斯文白净,皮肤比女人还嫩。“二郎,我还不知道你是哪儿的人呢。”二郎扶扶眼镜,“我是福南省的”。我一愣,福南省?我学地理的时候主要把精力放在了自然地理上,人文地理就自作聪明的总结了几句小口诀用来应付考试。可是你要说我连中国的省名都没有记全这就有点打击人了。我琢磨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是湖南省吧?”二郎一个劲儿点头,:“对对对,就是福南省”。我哑然失笑,和二郎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同学们,我们是法学院辩论队的,今天来招新。”这一句话打断了我和二郎的闲扯,看看讲台,上面站了一个学长,头发长长的盖住耳朵,个子不高,看起来蛮有内涵的。他站在那儿面对全班的目光继续侃侃而谈:“我们是法学院的学生,就必须要具备良好的表述能力和思维能力,辩论队可以为你提供这样一个平台…………”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一句一人之辩,重于九鼎之宝,我怦然心动了,因为从小就接受了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的灌输,所以我认为一个会说话的男人绝对不是个好男人。后来才发现我当时有多幼稚,我居然想做一个好男人!
所以说臭男人这个词融合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因为臭和男人天生绝配,当它们和好这个字搭配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有相反的意思。比如好臭,好男人……
他在台上还在口沫横飞:“法学院辩论队绝对是一只豪门,里面出现了无数的辩论高手,我们在每年的院赛中都会取得优秀的成绩,可以这样说,二民院辩论赛,冠军年年在变,亚军从来没有变过……”我扭头问二郎:“啥叫冠军年年变,亚军从来没有变过?”二郎说:“他的意思应该是法学院辩论队从来没有拿过冠军,每次都只能拿亚军吧”。
我顿时就乐了,这话还能这样说。不行,我得参加辩论队,好好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训练能让人把一件很沮丧的事情说得如此大气磅礴感动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