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学校是怎么了嘛!简直像是被诅咒了一般!”
一高一矮两名警察并肩走着。其中的矮个警察苦着张猪肝似的脸没完没了的抱怨着。
“好啦!你就别说啦,我耳朵都听出老茧了!不就是两桩命案吗?这有什么?一定是凑巧啦,凑巧啦······”高个警察同样皱着眉头。
“凑巧?我可不信!”喂,你听说了吗?据说第一起案件的那个欧阳滴泉的好友木易澄明就在这次的中大话剧社里。他们表演的那什么节目就是这个木易澄明编剧的。“
“等一下,谁?你再说一遍。”
“木易澄明?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啊······”高个警察旋即陷入了沉思。
“就是那个呀,之前咱们请欧阳滴泉那小子喝咖啡时欧阳滴泉提到过的。”
“啊,就是那个父亲进了监狱的小子?”高个警察一拍脑门,似乎恍然大悟。
“对,就是那小子。”
“可是方才的调查中好像并没有见到他,是怎么回事?”
“这就不清楚了,总之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回厅里头和其他小组汇报的情况进行汇总、整合。”
“嗯,你说的不错。”
说着,二人转角经过楼梯口,却被窗外摇曳的樱花树所吸引。
在夜幕的衬托下,零星的花苞释放出一种凄凉的气息,微风为其伴奏,似乎那几朵花苞正摆弄着诱人的舞姿,朝被吸引的二人千娇百媚的招手呢。
“真是吓人,这么美的东西到了晚上也是无论如何都美不起来的!”矮个警察望到这战栗的景致,不禁攥紧了满是汗珠的双手。
“哪有,是你心理作用罢。”虽然是这么说,但在空无一人的教师走廊上瞧见这等骇景,谅是胆大如他亦感头皮发麻。
此时的武汉大学外宾招待处。大家围坐一圈,唯有张问新处于圆圈的正中央位置。
外宾招待处是间套房,非常老旧。灯光幽暗,天花板上的荧光灯两端已经老化发乌,吱吱作响。那声音像极了发自暗处的虫鸣,令人不快。
“说吧,张问新同学,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斌厉声质问。
“那个,赵老师,您就声音小点吧。”辛蔓说罢用嘴努了努房间出口的木门。在木门的外边正伫立着两名看守的警察,一动不动,威严至极。
让我们将时间倒流,回到不久前的过去。
话说中大话剧社在表演的话剧《荆轲刺秦王》终于迎来了最后的正式演出。由于木易澄明搞笑的剧本编排以及中大话剧社成员并不精湛也并不破烂的演技,会场内部欢呼声此起彼伏,气氛热烈。那交相呼应的欢呼声与轻快的话剧背景音乐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宛若一场高水准的音乐会在加紧演奏着。
突然,背景音乐一转,瞬间节奏加速,似是有紧要之事发生。定睛一瞧,方是到了全剧的重头戏——“荆轲献图刺秦王”一幕。
只见舞台上的荆轲和秦舞阳纷纷举起匕首,一齐刺向秦王。那秦王也不甘示弱,一个灵活的转身,便躲过了荆轲的奋力一击。可是这样一来却正中秦舞阳下怀。伴随着秦王耳麦中传出的惨叫声,秦王应声倒地。锋利的匕首直插在胸口,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倒地的秦王四周便布满了鲜红的血液。
这时,位于后台操纵舞台道具调动的工作人员周克透过高清摄像头清清楚楚的目睹了这一幕。但是很快,他就心生疑虑。这于中大话剧社之前所提供上交给他的剧本不同。倘若是按照上交剧本俩讲的话,此时倒地的应该是饰演荆轲的李汐南而不是秦王周华因。可无论如何眼前所展现的血腥场景不仅逼真吓人而且还有违原剧本。莫非!周克来不及多想,豆大的汗珠从他光亮的额头上溢出,他赶忙操控红幕缓缓拉上。只留得台下疑虑的观众们窃窃私语,小声议论。
“喂!张问新!你那时是什么情况!剧本上可没有说让你刺秦王啊!”
在诸人的质问下,张问新畏畏缩缩的抬起头来,却依然一言不发。这样一来,赵斌不禁提高了嗓门,粗大的青筋在他黝黑的皮肤上接连凸起,一股子气势汹汹的劲儿好像随时能活吞了眼前的张问新似的。
辛蔓见状,私下暗忖不妙,赶忙拽住了赵斌的衣角,柔声安慰:“我相信张问新同学是不会刻意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想来这也只是个意外,对吧?”说着,她温柔的目光投向张问新呆滞的脸庞,张问新的脸毫无血色,惨白的像一张纸。
“这可不是什么意外,辛蔓老师!”说话的是从刚才起便一言不发一副不耐烦模样的副社长邹仕超。
“怎么可能!副社长,你是想说张问新是故意杀人的吗?”叶梦姝闻言,鼓起了小嘴反驳道。
邹仕超瞥了叶梦姝一眼,仿佛并不把叶梦姝的话放在心上,仍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我们话剧社的道具都是由我所负责的 ,各类道具什么样我是最清楚不过了。在这里我想说的是······”他顿了顿,用犀利的眼神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成员,叶梦姝猜想他应该非常享受这种被众人聚精会神注视的感觉。最后,邹仕超将目光定格在坐于中央的张问新身上,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可不记得有买过什么开锋的铁器刀!我所买的都是可伸缩的塑料玩具匕首!”
“如此说来,是有什么人调包了匕首吗?”就在大家惊讶之余,蒋物生托住了腮帮,若有所思的冒出这么一句。如果木易在的话便又要吐槽蒋物生如此行为是在刷存在感了。
“要说掉包道具的话,那也只有咱们社团的人才能办到吧······毕竟外人也不知道道具放哪儿呀······”不知是谁突然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后,大家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猜忌与恐惧扭曲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庞,一条无形的纽带拴住了大家。本来是患难与共的朋友,现如今却蓦然惊觉原来其中混入了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魔。他残忍的利爪嚣张的上下摆动,撕裂着人心的同时,四周的空气也便得稀薄起来。
赵斌坐立难安,他深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漩涡在吞噬着自己的身体。他拼了命的挣脱,却无济于事,反而愈陷愈深。
“要崩溃了!要崩溃了!要崩溃了!要崩溃了!要崩溃了······”将他从崩溃边缘重新拽回现实的是正在说话的李汐南。
“其实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两个人也是非常可疑的。”紧接着,她叹了口气,重又说道:“一个是昨天武汉大学卫生部派来的那个人,大家还记得吗?”
沉睡的记忆再次复苏,从被遗忘的角落里翻腾而出。
见各人恍然大悟的样子,李汐南继续着她的推理:“我们昨天曾让他帮忙搬道具,如果那个人和武大话剧社社长周华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私人恩怨的话便说的通了,是名很重要的嫌疑者。”
“嗯,有些道理······”赵斌勉强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在一旁附和着。事实上他自己本身是绝对不会表示任何赞同的。表面上李汐南的推理听起来很有道理,实则漏洞百出。首先,如果没有中大话剧社大家的请求,那个赵日天怎么可能去搬道具呢?更别说掉包匕首了。另一方面,就算他调包了匕首,也不一定扮演荆轲和秦舞阳的李汐南、张问新二人就能准确无误的刺中周华因。更何况,如果按照一般历史知识来想,表演时秦舞阳能刺中秦王纯属意外,历史上荆轲和秦舞阳是决计刺不中秦王的,这样想反而更合理,那赵日天既然有心借刀杀人又怎会选择这种事先便知道绝刺不到不可行的方法呢?但是目下,陷入对周遭诸人极度不信任精神濒临崩溃的赵斌也只有自欺欺人的认可这种说辞,至少这样能暂缓一下他对周围那名“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凶手”的恐惧。按照李汐南的说法,兴许凶手不在这个房间呢。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寻求大家的认同从而满足内心空虚的成就感,但是当或得这种关注与认可之时,他便会摆出一副惹人嫌的嘴脸。正所谓得了便宜还卖乖,李汐南就是这种人典型的代表。
只见她贼溜溜的将眼珠一转,挺起了腰板,装模作样的点头道:“赵老师还是明事理的,有道是英雄所见略同······”但是这份可笑的自傲很快便被蒋物生赶走。
“喂,李汐南,还有一个人是谁啊?你可就别卖关子了!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蒋物生毕竟念及这么多人在场,在最后关头把骂人的脏字给活生生咽了下去。
李汐南白了蒋物生一眼,故作高冷,清了清嗓子:“至于这另外一个人嘛,大家再熟悉不过了······”
从李汐南不怀好意的坏笑中,聪明如叶梦姝者便能猜到个几分,毕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于是叶梦姝恶狠狠的瞪了李汐南一眼:“木易澄明不可能干出这种事的。”
“呦,叶梦姝,连你都想到那个人啦?你既然猜到我要说的是谁,就证明你自己其实也是怀疑他的吧?”话说一半即被打断,李汐南自然对叶梦姝没什么好脸色,是以立马摆出了一副冷嘲热讽的态度,猛烈的给予还击。
“哼!狗嘴里自然吐不出象牙。”叶梦姝自知若论逞口舌之快、邻牙俐齿自己是万万比不过李汐南的,也就只好就此打住,自顾自嘟囔了几句,以解方才遭嘲之气。
“好了!好了!都别嘲了!”眼见空气中的火药味儿愈来愈重,赵斌急忙拿出身为长者的威严,喝住了叶梦姝与李汐南。
“总之啊,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大家都好生休息吧。今晚估计警察们是不会放我们离开的,就地找地方睡吧。”话毕,赵斌又以极其微笑的动作将目光投向辛蔓,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叶梦姝和李汐南二位是女生,女士优先,这儿仅有的两个沙发就留给她们两吧。其他的同学就将就一下。”
“赵老师,那您和辛老师睡哪儿?”邹仕超的脸上滑过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但谁也没有察觉到。
“我和辛老师还有些事要谈,你们就先休息吧。”赵斌冷漠的语气,不夹杂丝毫的感情。
一旁的辛蔓一脸困惑的望着赵斌,将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不管是那灰白的头发还是消瘦的脸庞,亦或是仿佛可随时飘起的单薄身板,再加之过于突出的颧骨,一切的一切都显现出赵斌萎靡的精神状态。
赵斌似乎察觉到来自辛蔓疑惑的目光,随即露出了泛黄的牙齿,朝辛蔓笑了笑,然后长舒一口气,也不过辛蔓愿不愿意就使出不容抗拒的力气挽着她的胳膊往套间走去。
伴随着“啪”的清脆关门声,赵斌和辛蔓消失在大家的视野。诸人见状亦都作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各自散开。可实际上每个人的心里此刻都是极具不安与恐惧的。兴许那名丧心病狂换匕首的家伙既不是赵日天也不是久未露面的木易澄明,而是此时此刻即将与自己共寝一室的家伙们中的一个。如此“良辰美景”怎叫人安心入睡。只是大家都不想表现出来罢。就拿蒋物生来说,他是一定得保持自己的绝对威信与震惊,怎能轻易表现出惊慌失措惧怕之情呢?还有那邹仕超,对蒋物生的不满以及一心想取代蒋物生的竞争心理,势必会使他表现的不比蒋物生差。至于李汐南,她似乎在心下里便打定注意就是木易澄明,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那门口可有两名警察看守,木易澄明这个借刀杀人的凶手是绝对进不来的。而叶梦姝则是不愿意去怀疑任何一个人,就算那个恶魔就混迹于他们之中,她也毫不惧怕,至少恶魔不会对她下手。这就是所谓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张问新从方才起便始终一言不发,静静观察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态。他们或是激动过头、或是冷静的不可思议,总之没有一个人给张问新的感觉是同寻常一样的。
不过这也是无可避免的。试想一下,一个不正常的人戴着有色眼镜去揣摩别人,任谁也不会被这人视为正常的。人类的本性如此,却偏偏不知悔改,盲目自信。总是认为自己的作为才是唯一正确的,殊不知往往问题恰恰出在自身,且这种惹人嫌的思想渐渐生了根发了芽,待其长成参天大树之时,怕是此人本身也与世俗相隔离了。
笔者在此自以为是的猜测,古代那些个写出流芳百世贬谪诗的“大家”是否就是怀揣这样的心情呢?正所谓世上本没有神明,信的人多了便诞生了神。同理可得,你本不必遭人排挤、以至于告老还乡,贬谪豪情诗词写的多了,自然就真的被贬了。
既然笔者这么猜测了便是无一例外,那张问新更是如此。本就遭受诸人怀疑的他却全过程一言不发过于叛逆,难免使得原本相信他的人感到心灰意冷,而原本就怀疑他的人则是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了。如此,张问新即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夜半的鼾声与呼噜声此起彼伏,交相呼应,再加之从隔壁套间传来的剧烈振动,共构成一曲阻人入睡的谬音。
“真是的!老师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个破房间不隔音吗?动静这么大,也不怕羞!”叶梦姝在沙发上翻来覆去,从紧锁的柳眉上可以明显感受到她此刻的烦躁与不满。
叶梦姝小心翼翼的调了个身,透过门缝打进的白色灯光宛如一根白色的细针,直插叶梦姝双眼,耀得她睁不开眼。
“那些警察还在守着么,简直是把我们当成了嫌疑犯嘛!······这种时候木易澄明又在作些什么呢?算了,那人肯定是在美美的睡觉罢······话说,他也是这种感觉,这种被人关着被人监视的束缚感······”
窗外的繁星与明月渐渐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