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坐在榻上,把被子放下,掀开被子,打算把自己拿来的薄被垫在下面,手碰上底下一层,再往四周又摸了摸,一片冰冷,根本就没有人睡的痕迹,要是他起夜,离开不久的话里面会保有温度。
春风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离开,反而继续坐在那里,等了好久,心跟着身体凉了,最终慢慢站起身,抱着被子回到寝卧。
或许她自以为很了解李耘嵇,不过是个笑话。那个百湖里冷冽的声音不是假象,是她一听就不会忘的李耘嵇在说,即使她看不清楚,她也知道,那个叫做玉儿的女子抱住的爷正是她顾春风的夫君李耘嵇,那些对话都透露出阴谋气息。
她在百湖里落了水,他也在附近,瞒着她是为她好?还是不愿意让她知道,不屑让他知道?
那个像婆婆的玉儿为什么可以获得皇帝的宠爱?那他李耘嵇作为婆婆的儿子,对于皇上而言又是什么身份?
或许他不是她以为的一个文官,或许他还有很多面春风从不清楚,就如同今夜一样,借着她生病的由头,不知去了哪里?
她睁着眼睛坐在床上直到撑不住才闭眼睡去。
估计是身体太好了,春风感觉没病个两天,头也不痛,在院里都可以跑跑跳跳了,就是不能长时间待在外面。
春风爹娘要走了,见自家闺女最近怎么都没回家看看,于是他们登门来了。春风撒个谎怕他们担心,就说自己这几天感冒了。
“你都这么大人了,自己的身体自己要注意。”春风娘教训春风,想起小的时候春风天天跟个野丫头似的,和男孩子玩儿,导致天天穿的衣服脏兮兮,春夏还好。一到冬天哪有那么快干净,春风不知被打了好几回。
每次都是李耘嵇跑过来替她解围。俊秀的小脸望着春风娘,眼里一片楚楚可怜,春风娘于是下手更狠了,怎么自家孩子不想李耘嵇这么乖巧呢?
“春风娘,你们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用饭罢。”婆婆很热情的挽着春风娘的手,又让自家相公去陪春风爹。
中午李耘嵇回来的时候,便瞧见五个人坐在桌前。
“怎么穿这么少?”李耘嵇皱眉的看向春风,春风穿的轻薄的春衫,他怕春风身体还没好,有些责备。
“我并不觉得冷,多谢。”春风面笑心不笑,很客气的跟李耘嵇说话。李耘嵇冷了下眸子,碍着爹娘都在,故而没有再说什么。坐下吃饭后,春风给爹娘夹菜。
李耘嵇给春风夹菜,春风都会向他道谢,李耘嵇抬起眸子观察春风,憋着气默默吃完饭,两人这般相敬如宾在春风爹娘看来,以为春风懂事了。婆婆却有些怪异的看了两人,小两口之前可没这么互相客气,莫不是吵架了?
两人没有吵架,春风借着身体不好的缘故,不怎么跟李耘嵇说话,李耘嵇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回到府里,跟春风说两句后就去书房办公了。
这是冷战。春风认为李耘嵇娶她就当个摆设,或许之前说的喜欢她就是个她不知道的阴谋,一年前被拒绝,一年后又说喜欢,她是太过高兴便忘乎所以,他们家的很多事从来不给她提,遮遮掩掩;李耘嵇认为春风是想起孙墨辰了,两人行房时春风也不积极。他要求春风有时候在书房陪着他的时候,春风照常看话本子,半天却不翻一页。他悄悄走近,她却吓了一跳,看着他,偏又迷蒙着眼睛。
春风和李耘嵇吃完饭后陪着他们喝茶聊天。聊到一半的时候,有个下人进来,低头在李耘嵇耳旁不知道说了什么,李耘嵇听完后起身向爹娘告罪,说户部里有急事,需要立马去处理。国家大事谁也不敢耽误,让他快去。
走之前,李耘嵇看了眼春风,春风没有看他,向她爹笑了笑,露出可爱的兔牙。晚上,他出门的时候决定,今晚上问问春风,这段时间为何对他这般冷淡?
春风爹娘回去后,春风跟一群丫鬟在院子里捡花瓣。
“少夫人,你就别动了。热了身子再被风吹就不好了。”嬷嬷路过,看见后上来说道。
春风觉得挺有意思,便摇头说没事没事,她热了就不捡了。嬷嬷有些不放心,在那里看着,过一会儿春风觉得热了,看嬷嬷在那里,便将篮子里的花瓣倒入小筐里,坐在梨花树下看其他丫鬟们,嬷嬷这才放心的离开。
“以前那棵槐树呢?”春风问从小就跟着李耘嵇长大的书童寻一,寻一现在成了李府的管家。
“阔宅子的时候挡了基石,便砍掉了。”寻一知道春风说的哪棵槐树,大人以前常在槐树下写字,而少夫人也常来,有时候还要爬到槐树上把大把的槐花往下洒,盖住了大人的书本。
“哦,槐花饼很好吃的。”春风瞅着树枝上掉下的梨花,白白小小。寻一笑着点头,少夫人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下午李耘嵇回来时,两人在自己屋用膳,就瞧见用的饭菜添了很多花瓣做辅料。
“这是花宴?”李耘嵇问摆碗筷的小罗。
小罗抿着嘴笑,不搭话,嘴朝春风努了努。李耘嵇看向春风,面容放松,有些高兴,春风这是要和他和好了?
“你看,这是刺儿玫,花瓣娇艳欲滴,姑娘带着也好看,用来做菜也美容,人人都道这花儿美,用处多。偏偏只有摘花的人知道,花虽美,枝梗却带刺,一不小心就要扎着手,留点血。”春风给李耘嵇看一盏刺儿玫做的汤,笑着说。同时起身给李耘嵇盛了半碗。
李耘嵇本来有些高兴的脸沉下去。“娘子是说我是这刺儿玫呢?还是娘子自个儿呢?”
春风说话什么时候这么夹枪带棒了?自从她落水以后,整个人都变了。现在说话都走他们官家这套了。
小罗在旁,不知好好的吃饭怎么变成小两口阴阳怪气的对话。
春风又笑了一下,“说什么呢?我就说这花。你瞎想什么?”嘴里吃了块鸡肉,今日这鸡肉没什么盐味,吃着不香。
李耘嵇冷笑出声:“书读得不多,话说得挺好么。顾春风,你又在瞎想什么?”
“我瞎想?莫不是有人自己疑神疑鬼!”春风赌气,将桌上菜里的花瓣都往外挑,扔到桌子上。李耘嵇,你自己有事瞒着我!
“是么?”李耘嵇气极,掷了碗筷,转身出了门去。春风看着他的背影,低头继续吃着,吃得肚子撑得难受才停下。
小罗在旁边干着急,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了。
“小罗,你说,要是你的相公瞒着你做一些事情,那些事情你不知道好坏,你发现了,是认为你的相公瞒着是为你好呢?还是本来就不想让你知道?”春风歪着脑袋问。
“少夫人,我还没相公呢!”小罗捂着脸,害羞了。
“假如,你就假如一下。你怎么认为呢?”春风想其他的人会是怎么表现呢?会不会跟她一样,觉得身边的丈夫像个陌生人,觉得心里难受,不拔掉那些刺儿,不找出答案,就会天天惶恐不安。
小罗拢眉想了一下。
“我会很伤心的,夫妻间不就该坦诚相待么?”小罗记得管家寻一常常告诉她们,要对他坦诚相待。她是很想成为寻一坦诚相待的人儿。
“这词儿用的好。”春风看着窗外渐渐鸦黑。李耘嵇并没有进来呢。
直到春风睡下后,李耘嵇才进寝卧,掀开被子,将春风半抱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们如今这般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