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君立刻领会谭华所说的老头子就是许红的父亲许不凡,他不由地紧张起来,老头子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以前在位时常常不苟言笑,做事雷厉风行,骂人不留情面,是个不容易相处的人,部下们都尽量避而远之。
这么多年来周正君虽然没少靠他的地位和威望一步步走上来,但两人之间坐下来推心置腹交流的机会不多,早期只是家庭聚会时随心所欲地聊聊家常,顺带着谈谈工作,后来老头子退休了深居简出,再后来又病了,周正君则一直忙于工作,就更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而现在两人必须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共同面对许红去世的残酷现实,周正君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去见他。
许不凡是由保姆沈桂花推着轮椅车朝抢救室匆匆而来,周正君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蹲下/身一把握住许不凡的手,哽咽道:“爸爸,是我没照顾好小红,她离我们而去了。”
许不凡抬起红肿的双眼直视着周正君,嘴角哆嗦着问道:“你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周正君回答:“我一直以为小红不会离开我们的,一定会被救回来的,因为我了解这里的医生,他们的技术水平是一流的。”
许不凡责怪道:“我是小红的亲生父亲,你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我,这点你都不懂吗?”
周正君其实是故意不及时通知许不凡的,就怕他来了以后碍手碍脚,不能彻底置许红于死地,所以在确定许红死亡后才打电话给他,现在他狡辩道:“爸爸,是我大意了,一方面真的以为小红不会走,另一方面您身体不好,我不想让您担心。”
许不凡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是不是希望我不是半身不遂,而是得了老年/痴/呆/症?这样永远可以瞒着我了?”
周正君急了,说:“爸爸,您误会我了。”
这时保姆沈桂花插话道:“小周,你不要怪许老师发脾气,他真的急坏了,本来今天小红要来家里的,许老师特地嘱咐我去买点她喜欢吃的菜,可是没想到就隔了几个小时小红出事了,许老师接到你的电话后整个人都呆掉了。等他反应过来就急着要过来,我一开始还想通知老干部处派车,可是许老师等不及了,我们就准备打出租车赶来,然而出租车后备箱太小轮椅车放不进去,许老师情急之下竟不要轮椅车了。好在驾驶员是个热心人,想方设法把轮椅车放了进去。许老师在车上一直在哭,连驾驶员看着也受不了了,可是等到了医院他擦干了眼泪,他知道小红是个坚强的人,他也要坚强,所以,小周,你就让许老师说几句吧,这样他心里会好受些。”
周正君听了这话默不作声了,须臾,许不凡虚弱地对他说道:“你说说吧小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正君早就想好了对策,现在他低沉地回答道:“要把这件事说清楚先得向您解释一下不久前发生的另一件事,大概一个星期之前小红突然有/流/产/先兆,我急忙把她送去了医院,经过住院治疗总算保住了孩子,但医生表示小红的情况很不乐观,因为她是高龄/产/妇,如果稍不注意还会发生问题。”
许不凡听到这里不禁愣住了,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正君回答:“就是因为怕您着急,所以才瞒着您。”片刻,他接着说,“出院后小红一直提心吊胆,压力也很大,稍有风吹草动就以为要出事了,这样一来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了,常常失眠,昨晚她也没睡好,天还没亮就想到您那里去,想把可能出现的意外告诉您。早上我和她一起出的门,可是电梯出了故障一直不动,小红急了打算从楼梯上走下去,我劝也劝不住,正当我想打电话问问物业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她却先走了,等我回过神赶过去想扶着她时,她已经走了好几级楼梯了,可能是心急吧,她突然一脚踏空滚了下去,我当时都傻了,等我冲上前去发现她已经昏迷,而且浑身是血,面对如此危急的局面,我纵然是医生,但没有任何抢救设备也是枉然,好在有邻居替我拨打了120,可是耽搁时间太长了,虽然谭院长亲自参与抢救,然而为时已晚。”
说完这些周正君又痛哭起来,许不凡也老泪纵横,喃喃地说道:“这可是两条人命啊!”
周正君哽咽道:“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要让我们家多灾多难啊!”
许不凡忽然回头对沈桂花说:“快推我去看看小红。”
抢救室里许红孤零零地躺着,许不凡在她身边默默地愣了好久,忽然伸手把盖在她身上的被单掀开,低下头仔细地端详着他的宝/贝女儿,只见许红脸上神情痛苦血迹斑斑,须臾他不由地“呜呜”放声痛哭。半晌,他哽咽地说道:“其实死的应该是我,我这把老骨头活着还有什么用?老天爷啊!你为什么不让我替小红去死啊?”
这时周正君在一旁安慰道:“爸爸,你要/挺/住。”
许不凡忧伤地回答:“我风烛残年了/挺/住干什么?我倒希望陪着小红一起去。”
周正君心里冷笑道:我巴不得这样呢,有你在对我始终是个威胁。
不一会儿许红的其他亲戚也赶来了,并为许红买来了新衣服,准备给她换上,好使她体面地去另一个世界。
许不凡捧着新衣服对大家说:“你们都出去,我来为小红换,桂花留下来帮我。”
周正君邹着眉说:“爸爸,这不方便吧?”
许不凡瞪眼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她是我女儿,她刚出生时都是我为她洗的/澡,后来我工作忙了,没时间过多得照顾她,现在她去了天国,我要为她做最后一件事。”
周正君眼见说服不了他也就算了,和众人一起默默地退了出去。
抢救室里许不凡在沈桂花的帮助下为许红褪/去了/衣裤,想先把她身上的血迹擦干净,就在为她换袜子时许不凡倏地发现许红的袜子底下竟然有一封信,他连忙取出来,一看,顿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