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如山从警车上下来,仰头看了一眼这幢18层的高楼,心里泛起了一种无法言语的难受,因为等一会儿他要向周正君夫妇宣布一个结果,这个结果他们一定无法接受,就像自己在周燕坠楼案的分析会上根据这两天的调查汇总得出结论时那样的无法相信这是最终结果,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使人不得不接受。
高如山有时候觉得自己很不适合做刑警,按说这一行干了十七八年了,对于一些家属的激动情绪应该已经习以为常了,可他却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平静如水,常常会因为他们的泪眼婆娑而心情沉痛。为此他曾经一度想转行,但当时的领导却极力说服他留下来,领导的理由他至今还记忆犹新,领导对他说你的心情沉痛是好事情,说明你时刻站在家属一边,体会着他们失去亲人的痛苦,这样更能促进你努力地破案,尽快给他们一个交待,也给自己一个交待,这就是真正地将心比心。这些年来他的确这样做了,也破了不少大案要案,每当家属感谢他时他心中总会升起一种自豪感,自己的辛苦总算没有白付出。但是这次周燕之死使他很无奈,因为没有凶手,为此他很奇怪一个花季少女为何要走这条不归路?而且如此决绝,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尽管他和同事们已经分析出一种可能性了,但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他决定等一下就这件事再问一下,虽然很不忍心再次刺痛周正君夫妇,可是没有办法,作为警察必须要把心里的疑惑查个水落石出。
现在高如山站在电梯里,双眼盯着显示屏,看着它一层层上去,心也仿佛和电梯一样悬在半空中,他能想象的出过不了多久周正君夫妇会如何的悲伤,电梯终于到了十楼,高如山平复了一下情绪朝周正君家走去。
周正君家里充满着压抑哀伤的气氛,除了周正君夫妇还有不少人,高如山注意到其中有一位坐在轮椅上白发苍苍神情黯然的老人,尽管看上去精神萎靡,但仍能感觉到非同寻常的气质,尤其那双浑浊的眼睛依然有着不怒自威的目光,高如山已经了解过了他就是许红的父亲,周燕的外公,曾经的副//市//长/许不凡。
许红一看见高如山就迫不及待地问:“高警官,小燕的事情你们查清楚没有?”
高如山回答:“基本清楚了。”
许红催促道:“那你快说呀。”
高如山说:“我非常遗憾地告诉你们,周燕是自己跳楼自杀的,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是被谋害的。”
许红听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尽管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无法相信,幸好周正君在身后扶住了她,然而许红甩开了他的手,追问高如山:“她为什么要这样?”
高如山说:“经过到她就读的学校走访,老师和同学反映她这两个月来学习成绩有些下降,但是即便下降也在前十名之内,而且大家都注意到她没以前活泼了,经常唉声叹气,她也曾经向同学/袒/露/过一旦考不上理想的高中这辈子就完了。另外在出事的前一天学校里进行过一次数学模拟考试,考完后她就向同学表示考砸了,结果的确像她的预料那样考得不好,但是她已经无法知道这个分数了,因为考完第二天她就走了,成绩是之后一天公布的,因此警方在没有她的遗书的情况下根据这些线索推断出她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自杀的。”
许红怔怔地说道:“小燕啊!你为什么这样傻啊?家里从没有给你任何压力,你为什么要和自己较真呢?”
这时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周正君忽然开口了,只听他对许红说道:“这是无形的压力,小燕一直以你为榜样,她以前对我说过将来也要成为像你一样出类拔萃的人。”
许红长长叹道:“唉!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为了工作亲情淡了,女儿没了。”
高如山沉思了一下说:“有一件事我觉得很蹊跷,也不符合常理,那就是周燕没有留下遗书,我在想她会不会放在哪了而你们没注意。”
“不可能。”周正君语气非常坚决地否认道,“这两天我都找过了,包括她的抽屉,甚至角角落落里都找过了,没发现有遗书。”
“哦。”高如山应了一声,随后想道:虽然有悖常理,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周燕才15岁,对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来说不一定会想得很周全。
想到这里他打算走了,可是就在这时始终没有说过话的许不凡却对他说道:“高警官,我外孙女不可能因为学习压力自杀的,一定另有原因,这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的,你们警方虽然已经下了结论,但我发现你似乎还心有不甘,所以你如果有时间的话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谜团解开。”
老人虽然说得不紧不慢,但语气中明显带有不容商量的余地,高如山顿时感到了压力,心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余威吧?不过他也十分佩服老人的眼力,居然看出自己很不甘心,事实上自己的确不甘心,在心里也打算过一旦有空这个案子还要查一查,于是他对许不凡说道:“老人家,你放心吧,我会尽力而为的。”
他刚说完,周正君却有些埋怨地对自己的老丈人说:“哎呀!爸爸,您也知道现在警力有限,既然警方已经有了结论我们就得接受,何必再去浪费有限的资源呢?”
许不凡听罢突然冲着周正君瞪眼道:“你没听我说等到高警官有时间再查吗?”
周正君似乎也被他的气势震住了,没有再开口。这时又听许不凡喃喃地说道:“反正人已经死了,什么时候知道真正死因也无所谓了,但一定要查出小燕的真正死因,无论多久都不要紧,哪怕我死了,但一定要有/真/相。”
说完他/狠/狠/地往自己腿上捶了一拳,瞬间感到了一阵疼痛,眉头紧皱,这时在场的不少亲戚以及许红都急了,纷纷安慰他别太伤心了,也有的急忙为他/按/揉/痛处,可他一把甩开了别人的手,老泪纵横道:“我腿不痛,我是心里痛啊!”
他的话说得众人都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看到此景高如山默默地离开了,他最见不得别人流泪,在电梯里他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丝奇怪的感觉,那就是今天周正君似乎有点不对劲,总是在和别人唱反调,这是为什么?他一时想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