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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云溪友议

巫咏难

秭归县有诗人叫繁知一,他听说白居易将要经过附近的巫山,就先在神女祠的墙壁上,写上一首诗:

苏州刺史今才子,

行到巫山必有诗。

为报高唐神女道,

速排云雨候清词。

白居易看到他的这首诗,怅然若失,邀请繁知一来相见,跟他说:“刘禹锡在白帝城做了三年的官,想在这里写一首诗,却一直不敢写出来。后来他离任的时候,经过这里,在这里的一千多首诗里,选出四首。这四首,都是千古绝唱。后人就再也不敢造次,在这里写诗了。”

那四首诗,是沈佺期、王无竞、李端、皇甫冉。

白居易只是把他们四人的诗,和繁知一共同吟诵了一遍,终究没有在这里留下诗句。

******

江西抚州麻姑山,山景秀丽,生长着许多奇花异草。

有个人称邓仙客的道士,一直在这座山里修行,被四、五代的皇帝封为道家的国师,赐予优厚的荣耀。

他去世后,从京城归葬到这座山上,称做“尸解”。

之后,他的墓地周围,草木荒芜,松柏成荫。那些文人诗客经过那里,一定要在那些赋诗吟诵,留下了几千首诗篇。

有一次,一个少年诗人路过这里,偶然地在那里题了一首诗,没有留下名姓,只是落款“天峤游人”。

后来的人看到他这首诗里的含蓄讽刺,就不再作文写诗了。而邓仙客的名气,因此也稍稍沉默了些。

那首诗是这样写的:

鹤老芝田鸡在笼,

上清那与俗尘同。

既言白日升仙去,

何事人间有殡宫。

******

崔郊

有个叫崔郊的秀才,住在湖北的汉江边上,他平素只爱好读书做文章,所以家里很是贫苦。他跟姑姑家的一个婢女,彼此爱慕,立下一生的盟誓。

可是,他的姑姑家也穷困下来,就把那个婢女卖给了当地的官长于頔。于頔很是喜爱她,花了四十万钱买来,极尽宠幸。于頔是唐朝中期的一个地方大员,很有权势。

崔郊对婢女的思念却无法克制,就直接到于頔家的门口,要求与那个婢女相见一面。

那一天正好是寒食节,那个婢女出门时,正好遇到崔郊,两人在路边的柳荫下,四目相对。他们牵着手,流水连连,往日的山盟海誓又在耳边响起。

崔郊就写了一首诗赠送给她:

公子王孙逐后尘,

绿珠垂泪滴罗巾。

侯门一入深似海,

从此萧郎是路人。

这首诗流传开去,被一个嫉妒崔郊的人知道了,就上报给了于頔。

于頔虽然为官凶狠,对文人名士却极其友善。他看到这首诗以后,立即下令把崔郊找来。

衙门里的人也不知道于頔要怎么对付崔郊。崔郊又害怕又懊悔,却没有地方逃脱,只好硬着头皮前来。

不料,于頔亲热地拉着崔郊的手,说道:“‘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首诗是你写的吧。我花四十万买一个婢女,小钱而已。我怎么会为难一个书生呢,怎么不早告诉我!”

当下,他就让那个婢女跟着崔郊回去,还陪送给他们许多的箱笼妆奁,让崔郊家里稍稍宽裕了一些。

******

玉箫化

唐朝中期重臣韦皋,年少时到江夏游学,住在父亲的表兄姜辅的家里。

姜家有个小儿子叫姜荆宝,已经读过几年书,虽然叫韦皋为兄,可是恭敬的礼数,却象是长辈。

荆宝有个小丫鬟,名叫玉箫,当时才十岁。姜家常让她前来伺候韦皋。玉箫对韦皋也很殷勤。

过了二年,姜辅进京做官,怕家人拖累,就把他们留在江夏。

韦皋也搬出家去,借住到寺庙里。姜荆宝仍然时时派玉箫丫鬟前来照顾他。玉箫年纪稍稍长大,对韦皋也生了感情。

后来韦皋的叔父来信,让他去京城居住,还给他雇好了航船以及一切用度。他叔父怕他拖着不肯离开江夏,就不让他去姜家道别,直接上船。他到了江边,船工催着他马上启程。

当时正值黄昏,天色已近昏暗,韦皋擦拭着眼泪,写信跟姜荆宝告别。

姜荆宝接到信后,顷刻之间就同玉箫一起,来到江边。韦皋看到他们,又伤悲又欢喜。

姜荆宝让玉箫跟着韦皋去。韦皋怕一路劳顿,不敢带着她走,就没有答应。

他就跟她约定说,少则五年,多则七年,一定回来接玉箫。他还留下一枚玉戒指,和一首诗送给玉箫。

过了五年,韦皋没有回来。玉箫就来到长江里的鹦鹉洲上,默默地祈祷。

又过了二年,那一年的春天,玉箫叹道:“韦家的公子,一别已经七年了,一定是不会回来了。”

她就绝食而死了。姜家怜悯她的气节,把玉戒指戴在她的中指上,一起埋葬了。

后来,韦皋镇守四川,称为封疆大员。上任三天,他把以往羁押的三百多个案件,都重新审理一遍。其中的一个犯人,戴着枷锁,偷偷地看到在大厅里办案的韦皋,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人好像是我家哥哥韦皋。”

他就大叫说:“你还记得姜家的姜荆宝吗?”

韦皋听到后,回答说:“深深地记得的。”

那个人说:“就是我啊。”

韦皋问他:“你犯了什么罪,怎么戴着这样重的刑具?”

姜荆宝说:“自从你走以后,我考中了科举,被派到清城县担任县令。我的家人,不小心烧着了县里的衙门,把府库也都烧毁了。”

韦皋说:“家人犯法,那不该牵连到你的。”

韦皋就给姜荆宝申雪了冤案,向朝廷推荐,任命他做眉州的长官。朝廷的批文下来后,韦皋又超格提拔,让他留在自己的衙门里,担任属官。

当时,安史之乱后,天下战乱频仍,韦皋又是新上任,事务繁忙。

过了几年,韦皋才想起来,问姜荆宝道:“玉箫在哪里呢?”

姜荆宝回答说:“你坐船离开的时候,跟她约定的,七年后来接她的。可是到了七年,你没有来,她就绝食去世了。”

姜荆宝还吟诵了韦皋当时赠送玉戒指时,留下的诗:

黄雀衔来已数春,

别时难解赠佳人。

长吟不见鱼书至,

为遣相思梦入秦。

韦皋听了,益发地增加了伤感和凄凉。他就花了很多的钱修造佛寺和神像,祈求报答对玉箫的思恋。可是,这样仍然无法让他平息想念。

有个叫祖山人的道士,说是能让去世的人,重新相见。

韦皋就在府衙里斋戒了七天,到了这天凌晨,他见到玉箫前来,谢他说:“多谢你这一向来为我诵经念佛,不久我就要重新转世托生了。再过十二年后,我仍然给你做服侍的丫鬟,来报答你的恩情。”

玉箫临去的时候,微笑着说:“你的薄情,让我们一死一生诀别了。”

后来,韦皋在四川多次战胜吐蕃军队,朝廷不断给他升官,直至宰相。但他仍然坐镇四川,所以权势赫赫。

一次,他庆祝生日,各地的官员都给他送礼。有个人给他送来一名歌姬,也叫玉箫,不到十六岁。

韦皋见了,与姜家时见到的真玉箫一般无二。而且,她的中指有一个肉环,就象韦皋送给玉箫的那个玉戒指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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