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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七十六 酉阳杂俎 之十二

唐朝中期大臣辛秘,刚刚考中进士以后,他在常州跟人婚约,就去常州完婚。

他走到河南陕县的时候,有些疲累,就下马在道路边的一处树荫下休息。

树下早先躺坐着一个小乞丐,衣服破烂肮脏,脸上生满烂疮。

辛秘坐下后,那个小乞丐凑上来询问他去哪了。辛秘很不耐烦,站起来走了。

不料,那个小乞丐也站起来,尾随他。

辛秘骑的是笨马,跑不快,所以,那个小乞丐一直跟在身后,不停地跟他说话。

他走了一程,碰到一个穿绿色衣服的低级官吏。辛秘跟那个官吏作揖说话,可是那个小乞丐却站在后面抢过话头,跟他应答。

这样又走了一里路,那个绿衣人忽然不说一声地快马加鞭走了。

辛秘觉得有些奇怪,自言自语说:这个人怎么走得这样匆忙!

那个小乞丐在后面答话说:“那个人跟人约好的时间到了,怎么还能信马由缰地慢慢走过去呢?”

辛秘觉得这个小乞丐的话有些意思,这才开始搭理他,问道:“你说的时间到了,是什么意思呢?”

小乞丐说:“过一会,你自己会明白的。”

他们很快就到了一家客店,看见门前拥挤地站着几十个人。辛秘一打听,原来他们是那个绿衣人手下的兵卒,他们约好,在这里等那个绿衣官人的。

辛秘这才觉得这个小乞丐不一般,就跟谦虚地与他交谈。辛秘还脱下衣服,给他穿上;又让出坐骑,请他乘坐。

小乞丐却毫无感谢的意思,说出话来,都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他们到了开封以后,小乞丐对辛秘说:“我就到这里不走了,你继续赶路,是去干什么事情呢?”

辛秘就说了自己的婚约,还说这次是去完婚的。

小乞丐笑着说:“你是士家子弟,后面建功立业,不可限量。只是你这次去,却无法迎娶你的妻子。你真正迎娶的妻子,还要等很多年呢。”

辛秘也没有在意,当做他胡说八道。

隔了一天,小乞丐扛着一个酒瓮,跟辛秘告别,他还指着开封相国寺说:“今天中午,这里会发生火灾。之后,你就离开这里,继续赶路吧。”

到了中午,相国寺果然无缘无故发生火灾,烧毁了大殿的一角。

那个小乞丐临走之前,还送给辛秘一块丝绸的手帕。这块手帕打成一个结,小乞丐叮嘱辛秘:以后有什么疑惑的时候,就打开来看。

二十多年后,辛秘做到渭南的县尉,这才迎娶了名门望族的裴氏结婚。

婚后他妻子的生日,他家举行宴会,请了很多亲朋好友。

辛秘忽然想起小乞丐的话,就打开手帕,看见巴掌大小的手帕上,写着:“辛秘的妻子,河东裴氏”。下面还写着年月日,真是这天的日期。

辛秘辞别那个小乞丐的时候,他妻子还没有出生,可是他却把妻子的生日也写得这么准确。

那个小乞丐,会不会是海外蓬莱的仙人,下降到人间来的呢!

******

唐朝文宗大和七年,京城长安的青龙寺有个和尚法号契宗,他俗家在樊州。

契宗有个哥哥叫樊竟,发高烧后,变得疯狂,胡言乱语、嗤笑癫狂。

契宗对着他哥哥端坐禅定,焚香念咒,想要让哥哥安静下来。

他哥哥忽然唾骂他说:“你是和尚,就应该会寺庙里去安住,为什么到这里来多管闲事?我本来住在南柯,喜爱你们这里秧苗茁壮、收成丰厚,所以来这里暂住罢了。”

契宗猜测他哥哥是被狐狸魅惑了,就用桃树枝,敲打他哥哥。

他哥哥只是嘲笑他说:“你打哥哥是不对的,神灵会来惩罚你。你倒是用力打啊,不要停。”

契宗知道对它无可奈何,也就罢手了。

他哥哥突然站起来,拉着母亲。他母亲立刻就中风,倒地不起。

他哥哥又去拉妻子,妻子也马上就昏死过去。

接着,他哥哥又模仿他弟弟妻子的行为举止。结果,他弟弟的妻子也突然双目失明,过了一天才恢复视力。

他哥哥又对契宗说:“你不走的话,我把我的家属都喊过来。”

数万,好几百只老鼠冲过来。那些老鼠比寻常的老鼠都要大,吱吱怪叫着,围着人上蹿下跳,赶也赶不走。

天亮以后,那些老鼠又全部消失了。

契宗愈发地感到恐怖,不料,他哥哥又说话了:“你当心的说话的语气,我不怕你。现在我让我的大兄弟亲自过来。”

接着,他拖长着嗓音,喊道:“寒月、寒月,到这里来!”

喊了三遍以后,就见一直狸猫一样大、通体火红色的大老鼠,从他哥哥的脚边,钻进裤子里,一直向上走,停在他哥哥的肚子上。那个老鼠两只眼睛烁烁放光,东张西望。

契宗拿起一把菜刀,挥打那个大老鼠,打中了它的一只脚。那老鼠就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契宗追着它的踪迹,一直找到一个房间里,见那老鼠钻进了一个瓮里。

契宗用一个盆子盖住瓮口,再用泥把口封死。

过了三天,他们打开那个瓮,看到里面有个像铁条一样僵硬的东西,一动不动。

他们用沸油煎这个东西,发出的臭味,飘散到几里地的外面。

契宗的哥哥,也就痊愈了。

过了一个月,他们村里有一户人家,全家六七口,突然全死了。

大家猜测,是他们家养了蛊,害契宗的哥哥,最后,反倒害死了自己。

******

唐朝德宗贞元年间,长安附近望苑驿站西边,住着一家百姓叫王申。

他亲手在驿路边种植了一片榆树林,然在在林子里建了几间茅屋。夏天的时候,他常常给路过的行人喝水;做官的路过,有时也在他家门前休憩喝茶。

王申有个儿子,十三岁了,也常常来伺候客人。

一天,王申的儿子告诉他说,路边有个女子请求喝水。王申就把女子让进来。

只见那女子很年少,穿着碧绿的短袄。那女子自己介绍说,住在南边,离开这里十几里地,丈夫死了,没有儿女;现在守丧满期了,要到马嵬的亲戚家去,寻求衣食。她说话清楚明快,举止可爱,王申就把她留下来。

吃完善的时候,王申对女子说:“现在天黑了,你就住在这里吧,明天天亮了再走。”

那个女子欣然地同意了,跟着王申的妻子,到了后堂。王申的妻子这段时间正在做衣服,那女子就帮忙缝纫。第二天,一个下午,那女子就把所有的衣服都做好了,而且针线细密工整,几乎不象凡人做的。

王申很惊异,他妻子更是喜欢得了不得,就跟她半开玩笑地说:“你既然没有近属的亲人,就给我家儿子做新媳妇吧?”

那个女子也笑着说:“我也走投无路,愿意在你家洗衣做饭。”

于是,王申当天就借来的新婚的礼物,给儿子和那个女子成亲了。

成婚的那天晚上,正是夏天,非常闷热。那个女子对自己的丈夫,也就是王申的儿子,说附近有很多强盗,让他关好门。王申的儿子就用一根大木头顶住了卧室的门。

到了半夜,王申的妻子梦见儿子披头散发,对她哭诉说:“我被咬死了,身体都快被吃光了。”

她惊醒过来,想去看她的儿子。王申发怒道:“你得到一个好媳妇,太欢喜了,说梦话吧?”

他妻子就重新躺下睡觉。不料,刚闭上眼,又梦到儿子来哭诉。

这样几次,王申也有些不确定了,就点上蜡烛,到儿子的新房门外,喊儿子和新媳妇。里面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们推门,那扇门却关得紧紧的。他们敲碎了门板,才把门打开。却看到一个蓝色的东西,铜陵一样滚圆的眼睛,凿子一样的牙齿,朝着他们冲出来,然后逃走了。

王申夫妻进屋,看见儿子的身体,只剩下几片头顶骨和头发了。

******

河南灵宝的玉成县有个地方叫黑鱼谷。唐德宗贞元年间,那里有个百姓叫王用业,在山谷里烧炭。

那山谷里有个小水池,只有几步见方,经常可以看见二条一尺来长的黑鱼,游在水里。

一次,王用业伐木饿了,就抓了一条鱼,煮了吃了。

他弟弟吃惊地说:“这鱼也许是这个山谷里的灵物,哥哥怎么把它杀了?”

过了一会,王用业的妻子带了饭来。她看见王用业不停地挥动斧头,很久才转头看她。

他妻子觉得王用业的外貌有些异样,就呼喊他弟弟来看。

王用业忽然脱掉衣服,大叫一声,一跃蹦出老远,变成一直老虎,直奔山上而去。

后来,这只老虎经常把獐子、鹿带来,扔在院子里。

这样过了二年,一天黄昏,忽然有人扣门,自称说是王用业。

他弟弟回答说:“我哥哥变成老虎三年了,你是什么鬼,冒充我哥哥?”

外面那声音说:“我那一年杀了黑鱼,被阴间惩罚,变作老虎。最近我因为杀了人,被阴间的官员打了一百鞭子,到今天才放出来。我现在遍体鳞伤,你开门看见,就不会怀疑我了。”

他弟弟高兴地打开门,看见一个人,顶着老虎的脑袋。他弟弟见了,一下吓死过去。他全家人也大喊大叫着,逃出去。

于是同村的人过来帮忙,把那个东西打死了。验看那东西的身体上,有个黑子,正是王用业身上的一样。原来这个东西正是王用业,就是头没有变回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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