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惠
唐高宗的时候,有个人叫曹惠,在江西做官。
他的官府衙门里,原先就有座佛堂,佛堂里放着两个二尺多长的木头人偶,雕刻得非常精巧,只是上边的颜色有些剥落了。
曹惠觉着它们挺好玩,就把它们带回家,给自己的小儿子当玩具。
后来,曹惠的儿子正在吃米饼的时候,那两个木偶竟然伸手向他讨饼吃。
曹惠的儿子很惊慌,连忙跑去告诉了曹惠。
曹惠以为小孩子顽皮,笑着说:“把木偶拿来我看看。”
不料那两个木偶跟着他儿子,也到了那里。两个木头听了曹惠的话,就说:“我们分别名叫轻素和轻红,怎么叫我们木偶啊?”
这两个木头人在曹惠面前跑来跑去,眉目顾盼间,完全是一个真的人。
曹惠也是很诧异,问它们说:“你们是什么年代的物件啊?倒是挺能作怪的。”
那个叫轻素的木偶回答说:“我和轻红是二百多年前,南北朝齐朝时宣城太守谢朓墓里的木俑人偶。当时天下的能工巧匠之中,沈约家里的老仆人沈孝忠最有名,就是他制作了我们两个。谢朓被诬陷死在监狱里,沈约很同情他的无辜受屈,在他下葬的那天,就把我们两个送给他作为陪葬。从那以后,我们就在地下服侍谢朓一家。
五十多年后的一天,轻素正在坟墓里给谢朓的夫人乐氏娘子倒水洗脚,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铁器撞击的声音。乐氏娘子很害怕,赤着脚变作一只白色的蝼蛄。过了一会儿,有两个盗墓贼拿着火炬钻进墓穴里,把墓里的东西抢掠一空。当时谢朓嘴里含着一个金环,两个贼就敲碎了他的面骨,硬是挖走了。那两个贼用火把照着我和轻红,说:‘这两个冥器不错啊,可以拿给小孩子当玩具。’于是,他们就把我们拿出了墓穴。
从那以后,我们几经易手,流落了好几家。一百多年前,南北朝陈朝末年的时候,专门给皇帝撑伞的麦铁杖将军家里的侄子麦咬头,把我们两个带到了这里。从那时起,我们就一直呆在这里。”
曹惠疑惑地问道:“我听说谢朓的妻子是南北朝齐朝大将王敬则的女儿。你刚才怎么说是乐氏娘子?”
叫轻素的木偶说:“王氏是谢朓活着时的妻子。乐氏是他死后娶的妻子。王氏的祖上是屠户,性格很是粗暴,又孔武有力。谢朓死后到了地下,夫妻两人的关系仍然很不好。两人吵架的时候,王氏夫人操起石块威胁谢朓。谢朓只好偷偷向天帝申请离婚,天帝同意了谢朓的请求。他们两生的二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都跟着王氏夫人去了。
谢朓就再娶了西晋名士乐广的第八个女儿。乐氏娘子姿色艳丽,喜欢看书,弹琴也很出色。她跟东晋名士殷仲文的妻子、谢晦的妻子关系都很好,每天来往嬉戏。谢朓有一次说:‘我的才学完全可以比美古代的著名文学家,除了谢灵运,其他的文士,都是我的下酒菜,随便宰割他们。’
现在,谢朓担任地狱里的铨选官员的职位,跟潘岳是同事,他现在的声势,比活着时还要贵显一百倍。就是公务太忙,每十天要去朝拜晋朝、宋朝、齐朝、梁朝的几个皇帝。不过,最近我们听说这样的朝拜停止了。”
曹惠又问道:“你们二人这么神妙灵异,我想把你们放了,让你自由自在出去,你们觉得怎么样?”
那两个人偶都很高兴,说道:“以我们两个的神通和变化,本来完全可以自己走的。可是,如果你不肯放我们走,我们也不能逃走。庐山的山神老早就想要轻素去给他做跳舞的姬妾,现在这就告辞去的画,就可以去那里享受荣华富贵了。不过,要是你能更赏赐些恩惠的话,请找几个画画的工匠,给我们上些颜色,让我们更好看些。”
曹惠同意了,马上请来了画画的工匠,给他们重新着色,就象穿上暂新的锦绣衣裳一般。
轻素欢喜地说:“现在这样子,我不单可以去做跳舞的姬妾,就是去给庐山的山神做姬妾,也完全可以了。你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没有什么可以报答酬谢你的,临走之前,我们给你几句话吧。从现在起的几千年里,不管是谁,如果能理解我们的这几句话的人,都能位极人臣,成为忠臣孝子,百代流传。我们的这几句话是:‘鸡角入骨,紫鹤吃黄鼠;申不害通泉室,为六代吉昌。’”
这两个木偶说完,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后来,有人盗庐山的山神庙里去祈祷的时候,庙里的女巫师说:“山神刚刚娶了一个新夫人,需要一个翡翠钗花的头簪,如果你能贡献给山神这个东西的花,他一定能给你降下巨大的福报。”
那个祈祷的人,去找来了翡翠头簪,焚烧献给了山神。山神也果真让他实现了自己的心愿。
曹惠一直没有弄明白木偶留下的几句话的意思,他象当时的很多有才学的人请教,都不能解开这个谜团。
据说,唐朝的宰相岑文本能解释当中的三句话,只是从来不肯告诉别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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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庭俊
唐睿宗的时候,江苏常州的一个官员,得了热病,好几年都没有治愈。每当这个病发作起来的时候,他就觉得浑身象着火一样,这样发热,要好几天才稍稍消退下来。他请了很多医生看病,都不能把他治好。
后来,他的官职有了调整,要去京城洛阳报到。他走到河南荥阳西面十四五里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来不及赶到前面的驿站。他只好在路边的一户人家投宿。
那家的主人临时有事,不在家里。他只好在院子里等。
等了一阵,他觉得很无聊,就叹息着吟诵了两句道:“为客多辛苦,日暮无主人。”
就见一个秃头的老头,穿着破烂的衣裳,从西边的堂屋里走出来,说道:“我虽然学问不太好,但是你一向爱好文章。刚才你所吟诵的两句,非常不错。我和和且耶两人,一起在这里做主人家的门客,正好有些酒菜,想请你一起喝酒畅谈。”
滕庭俊很是惊异,问道:“老先生住在哪里?”
那个老头说:“我是这里给主人扫地的门客,姓麻,叫束禾,排行老大,所以你也可以叫我麻大。”
滕庭俊连忙行礼,跟着他绕到西厢房角落里的一个偏门。走进门里,只见高大的厅堂里,装饰得很是华丽,大厅中间摆着一桌酒菜。
麻大请滕庭俊一起坐在桌子前。
过了好一会,又有一个人从门里进来。麻大说:“‘和且耶’来了。”
滕庭俊连忙走到台阶下迎接他,一起回到厅上,坐在桌前。
和且耶对麻大说:“刚才我跟你联句做诗,你做好了没有?”
麻大连忙拿出自己写好的四句诗:
自与慎终邻,馨香遂满身。
无关好清静,又用去灰尘。
和且耶也想了好久,说道:“我也有个气眼诗,是这样的。”
冬日每去依烟火,春至还归养子孙。
曾向苻王笔端坐,迩来求食浑家门。
滕庭俊没有明白他们诗句当中的意思,看见他们这里的房屋很华丽,就想借助在他们这里。他就也写了四句诗:
田文称好客,凡养几多人?
如欠冯灌在,今希厕下宾。
和且耶跟麻大都大笑起来。于是他们一起喝酒吃饭。
过来,这家的主人回来了,主人只看到滕庭俊,看不到其他二人。
主人叫家人呼喊滕庭俊,滕庭俊听见了,就说:“庭院里好像有人来了。”
忽然,麻大二人消失不见了,他仔细一看,自己竟然坐在厕所里面,旁边放着一把用秃的扫帚,上面停着一只苍蝇。
滕庭俊的热病,自此以后,突然痊愈了,再也没有复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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