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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玄怪录 之七:党氏女

党氏女,是陕西韩城芝川镇南村人。

之前,有个叫蔺如宾的人,住在芝川镇。唐宪宗元和初年,有个贩卖茶叶的客商叫王兰,借住在他家里。这个商人有数百万的资财,在蔺如宾家住了几年,也没有亲友来往。后来,他又生病了,卧床不起。

蔺如宾欺负他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亲人,觉得杀了他也没有后顾之忧,就把那个商人给害死了,然后就吞没了商人的钱财。

自此之后,蔺如宾家里的吃喝用度、车马仆妇都变得奢华起来,几乎可以喝公伯王侯的人家相比拟了。

这一年,他家生了一个男孩,又聪明又可爱,比古代的美男子名士孔融、卫玠,有过之而无不及。

蔺如宾一家极其疼爱这个男孩,把他当成明珠宝贝一样百般宠爱。男孩的平常衣食住行,一天就要用掉好几两金子。男孩稍微生了病,那这家里的人会毫不吝啬地花费巨资,去请神拜佛、求医访药,一天的花费,都很是惊人。

男孩再长大些,衣服车马,用的都是最高级的,家里随意让他挥霍。于是,他在外面就结交了不少的少年朋友,天天到酒楼舞厅,恣意玩耍,就连当地最肆意的狂妄之徒,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豪爽。

这样过不多久,他家里的财产就所剩不多了。逐渐地,变卖的变卖,当掉的当掉,逢年过节也只好四处借贷才能度过了。

元和十年,距离蔺如宾杀人夺产不过十年,他家的男孩儿子就突然暴病死了。

蔺如宾夫妻悲痛欲绝,嚎哭的声音从深宅大院一直传到街上。路上行人听了这么悲惨的哭声,也被感动得留下泪来,恨不得也扑到灵前大哭一场。

蔺如宾因为这场打击,积劳成疾,生了大病。

蔺如宾家不计代价地为男孩举行了极其奢靡、极其隆重的葬礼。殡葬以后,每到忌日,仍然不停地施舍财米给和尚道士,请他们超度亡灵。

这样弄下来,不知不觉当中家财散尽,他们家又象十几年前一样的贫困了。

十五年后的一个秋天,有个法号叫玄照的和尚,到党家讨饭。党家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出来见他,说道:“我父母兄弟都出去了,家里没有做饭。从这里向北走几里地的芝川店,那里有户姓蔺的人家,今天是他家儿子死亡的忌日,正在向和尚施舍斋饭。师父如果去那里,他们家一定会欢迎的,你去那里看看吧。”

和尚说:“你小女孩也不经常走村串户,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呢?”

那个女孩说:“蔺家死去的儿子,就是我的前世。”

玄照和尚非常惊奇,连忙问她到底怎么回事。那女孩却关上门,进去了。

于是玄照和尚就到了蔺家的地方,进了巷子,只见那里搭起了很大的棚子,摆了好些桌子,都排着宴席。

和尚到了门口,守门的见有和尚来,非常欢迎地把他请进去。

和尚吃完,看主人家蔺如宾痛不欲生的样子,很是同情,就说:“施主这样怀念死去的儿子,你想要见见儿子重新投胎后的今世的人吗?”

蔺如宾大吃一惊,赶忙问他怎么回事。和尚就把党家女孩的话,说了一遍。

蔺如宾马上来到党家的门前,请求见见那个女孩。

女孩的父母出来见礼,说女儿不吭出来相见。蔺如宾愈发地心情激动,无法自抑。他心想,大概儿子觉得没有重新相见的托词,所以不肯出来相见,后悔没有让儿子的母亲一起来。

于是,他回到了家里。第二天,他同妻子一起到了党家,还带来二十匹上好的四川织锦,作为见面礼物。女孩收了礼物,却仍然不肯相见。

蔺如宾百般地哀求女孩的父母,劝她出来见一面。

女孩父母到了房里,对女儿说:“你既然不想见他们,当初就不该说那样的话。现在既然说了,蔺家老头这么诚恳地求告想见你,你怎么好拒绝呢?”

女孩默然无语。她父母说:“你要是一定不肯见他们,我们用什么话把他们推辞掉呢?”

女孩说:“我既然已经告诉了他们,他们也知道了,何必再见面的。只要跟他们说:‘他家儿子活着的时候和死了以后,所有花费掉的他家的钱财,有没有抵偿茶叶商人王兰的全部财产呢?’。他们听了这句话,一定就不会再来了。”

女孩父母就把这句话转告了蔺如宾夫妻。

蔺如宾转头看看妻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走了。

他们走后,女孩父母奇怪地问女儿其中的缘故。

女孩说:“我的前世就是做茶叶生意的王兰,有数百万的财产,借住在蔺如宾的家里。二十多年前,我生病卧床不起,被蔺如宾残忍地杀害了。他还吞没了我的财产,这样才成了大财主。

我死了以后,就到天帝那里取告状。天帝问我:‘你想怎么报复呢?’,我说愿意托生做他家的儿子,败光他家的钱财。于是我就成了他家的儿子,把他的家业都快败光了,我就死了。可是后来我算计了一下,还差十贯钱。所以今天就收了他们这匹四川红锦。

从今以后,蔺如宾就不会在追念他的儿子了,他也不会在做施舍斋饭的事情了。

韩城还有个叫赵子良的人,也欠王兰五贯铜钱。王兰死之前,这笔账还没有偿还。现在他会拿着五贯铜钱来求亲,算做他偿还王兰的了。我也不会做他家的妻子,到时候就会走的。”

过不多久,果然又媒婆上门,替赵子良来求亲,送来五贯钱的彩礼。女孩父母也都应允了。

过了新年,赵家把女孩迎进家里,婚礼还没有结束,女孩就失踪了。

她父母怕赵子良来责怪,假装哭着,把她埋葬了。

这天夜里,他们的女儿托梦说:“天帝知道天下的人都很愚昧,全都喜欢欺上瞒下、不顾道义,行出各种各样的诡计来骗人,还以为可以用言语来排谴人,用谎言了欺瞒神明。所以天帝让欺诈迷惑别人的人,也被人家欺诈;用谎话欺骗别人的,也被人谎骗;用恶语中伤别人的,也被别人中伤。

就算这些虚妄无耻的行为,没有受到阳间官府的惩罚,到了阴间也会毫不遗漏地被记录下来,受到应有的报应。知道自己错误行为的人,很少见,所以天帝派我来做这番事情,警告这些的作恶的人们。从前我一直没有说出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为了让这个道理为世人明白。现在已经完成了心愿,我也就不再在人间逗留了。你们父母的养育之恩,我也曾经偿还了。你们也不要怀恋我了,以后自己多保重。”

说完,女孩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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