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雅听过很多关于小公子的传言，比如定王爷的眼珠子啊，尚碧第一美人啊，当然人家原话都是赞美之声，伏雅总结下来就是一娇滴滴的贵公子。今天一看，果然流言不可信。
想想也是，自己不是和传言大相径庭吗：说自己身残志坚不惧病魔，可这事纯粹是那天在家门口下马车被二哥拌了一脚摔倒了而已；还说自己有赤子之心、贤淑良德，心甘情愿的在护国寺给太上皇尽孝，这事下旨的时候真的没有人来问问她同不同意。
楚明皓也没打算冷场，随口捡了几个话题，就聊了起来。通过聊天，伏雅更加坚定了流言都是谎言的想法，小公子很博学好吗，小公子很风趣好吗，听楚明皓说了那么多尚碧的风土人情和京城的秘闻八卦，伏雅也就取了小炉子烧水，冲泡鹤山毛尖。
伏雅的茶艺本也就是家里嬷嬷教的那些，够好却也不是最好，不得不说在护国寺三年长了不少本事。伏雅陪太上皇清修，难免有时候要亲自动手伺候着，终于在太上皇一次又一次的嫌弃中，练成了这门手艺。
东方伏雅和楚明皓第一次交谈，印象不错。再看启程的时候，楚明皓很配合的能到马车上来，东方伏雅就放松了许多，要知道医治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有一个配合大夫的病人实在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门帘被掀开，芙蓉钻进来，又将帘子拉上，“小姐，有埋伏。”
“我们这才刚出城。”伏雅皱皱眉，“防御。”芙蓉拉开一个扳手，马车内多了几个扶手和铁环，马车门和窗也被青铜棍封死。
楚明皓诧异的看着瞬间变身牢笼的马车，隐掉眼角的那抹危险，目光转视到东方伏雅的身上，“别有洞天。”
这是楚明皓第二次说出这个词，任何两个陌生人第一次相处便被变相的关了起来，任谁都接受不了，伏雅知道她需要立刻进行解释，“小公子，出了皇城若有伏杀，必然不是小打小闹，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这辆辒辌车，外以青铜包裹，还配有武器，外面的情形凶险，我们在车厢中更为安全。”
“出去，这是自困囹圄。”楚明皓根本不可能让自己处在这样一个无法控制的局面之中，虽然他相信伏雅的人品，可不同意这个做法。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将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公子，您的伤势颇重。就算外面的人全力一搏，我们带出来的人也不是摆设，这个时候出去若不能立即离开，就是给他们添麻烦。”
伏雅刚说完，叮的一声，感觉有什么打上了马车。这力道，“对方恐怕有神箭手。”耳朵还能听见外面马儿的嘶鸣声，说紧张怎么都会有，可伏雅并不慌乱，小小靖州能派出多厉害的杀手。果然，不到两刻钟，就听到有人在马车外面叫公子，“贼人已被拿下。”
伏雅示意芙蓉将车门打开，待琉璃扶着小公子出去后，伏雅才慢慢起身，看着她很淡定，可只有伏雅知道自己的手心都快被指甲戳出了血。
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小公子出门带的不过是二十人的小队伍，损伤最多的也是这些人；而六位副将虽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身手怎么也不会太差；至于定王府和镇国侯府的贴身侍卫，尽职的站在马车周围，杀气外放。
抓到了几个活口，正被人押在楚明皓面前，伏雅转身就朝那几个横死的刺客走过去，用手帕垫着仔细检查了一番，随后起身并将帕子随手丢在了地上。
伏雅走到楚明皓身边的时候，楚明皓手里正拿着一个令牌若有所思，“送回王府审。”伏雅目送侍卫把人待下去，回神的时候，楚明皓已经登上了马车，“整理一下，一刻钟后，启程。”
伏雅进去的时候，楚明皓正把玩着那块令牌，看大小和纹饰，“不会是靖州的刺史令牌吧？”
楚明皓挑挑眉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不停，刺史令牌在楚明皓的手背上翻来翻去，伏雅看的揪心，生怕令牌一不小心就摔下来。“坐。”伏雅坐下了也没有说话，楚明皓便继续说，“真是大胆。”
“如果是靖州派来的，以今天的规模来看，这应该是他们的背水一战了。”伏雅问过师恒和无涯，这些刺客的水平可不低，以一个靖州刺史能训练这么多人，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跳梁小丑。”楚明皓评价完了，就将刺史令牌丢到桌子上，取了旁边的地理志倚着靠垫看起来。
果然，和大军会合后，接下来的三天走的格外顺利。
经历了刚才的刺杀一行人不敢耽搁，跨马加鞭的朝约定的地点前进。一个时辰后，再下马车，就看见临风而立的骑兵，跨坐马上的兵士就像雕塑一般，哪怕是身下的战马都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这是，在较劲？
伏雅站在马车边上活动活动筋骨，并没有打算过去，在皇城里花团锦簇感觉不到秋天已经到了，但在这官道上，放眼是荒草枯叶，树上的绿意也带着一些硬色，哪怕头顶上没有云彩，被太阳直晒着也不那么眼晕。她已经好久没有看过这种景色了，虽然有些萧条，但还是很开心。
“那边是祁连山，主峰极高，是夏日里不可多的的避暑胜地。”楚明皓一靠近，伏雅就知道了。
“不是说，祁连山山主小气吗？”伏雅说。
“这你也知道？”楚明皓表示有些吃惊，“不过，用银子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伏雅偏头看看楚明皓，祁连山山主可不只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还是个沽名钓誉之人，要是没什么名声想要上祁连山想都不要想。
楚明皓摸摸鼻子，被伏雅看的有些不自在，“上车吧，这就要走了。”
伏雅向西看去，神色似是越过了祁连山脉。“公子对各方人情地理侃侃而谈，相必去过不少地方，去过九原吗？”
“九原风景大多壮阔，不像尚碧以灵巧闻名。”
“我小时多病，在家长到六七岁便去了药王谷，四年前才回京。外面的世界一半是书上看来的，一半是我师父讲给我听的。公子逍遥自在，游历各方，实在是让人羡慕。”伏雅淡淡的说。
“我在九原有个朋友，也如你一般从未出过京城，所以他特别喜欢读书，收藏天下山水名画，别看未踏出过京城，却也写的出气宇昂然的诗，仿佛身临其境一般。”楚明皓无声的失笑。
“神童啊。”伏雅忽然想起来，“九原也是人杰地灵，听闻九原户部尚书家有位八步成诗的少年，盛极一时？”
楚明皓有些差异：“你知道他？”
“我确实不关心这些。”伏雅有些苦笑，“但，他出使尚碧的时候，给太上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总听太上皇念及。只是可惜……”
“好了，要启程了。”楚明皓敛了神色，准备继续赶路。
马车被护在两个队伍的中间，前面以定王府的骑兵开道，后面是镇国侯府的骑兵断后，楚明皓上车后盘膝打坐，伏雅看他精神不太好，还是给自己找了麻烦事做。
“取水来。”伏雅吩咐琉璃道，又从药格中取出一包一包以一钱为一份的药材放到小桌上，配好药琉璃也在干净的药罐中添上了泉水并架到鼎炉上，以火折点起银煤。伏雅把第一份药材放入水中，扣上盖子，玉手执扇亲自照看药鼎，不一会又一样一样的加入第二份药材……
伏雅知道此行的任务就是保证小公子的性命，若是普通人哪里敢受重伤的第四天就长途跋涉，若是普通的大夫也不敢随行医治，这几天在府里，靠着程路每天送来的诊书了解病情，还跟娘亲商量了许多可能用到的方子以备不时之需，小公子和她的身份敏感，若是出什么意外，两家恐怕真的会打起来。
上午第一次看脉，不得不说楚明皓的体格不错，当然程路师叔之前也确实下了大功夫，这一路上伏雅只求没有意外，安安静静的再过十天，伏雅相信以现在的恢复速度来说，到时候虽然伤口没能愈合好，但也不会向现在这样凶险。
说起来，伏雅第一次在马车上熬药熬的很顺利，虽是急行赶路，可马车里还算稳当，马车里的各些器具都是特制的，不仅所有器具的底部都有缺槽以方便错落保证器具不会在颠簸中从桌子上滑落，而且所有的盛器均口小肚大瓶颈又高，所以无需担心药汁会洒出来。这一路走的都是官道，本身道路平坦，又加之马车的减震效果起好，所以这一碗药伏雅熬的还是轻松的。如果环境颠簸，伏雅不仅要以内力稳定药罐周围的空间，还要增加熬药的时间以平复药材中的躁动药力。
熄掉炉火，伏雅去旁侧用湿布洁手，芙蓉用厚布垫着将药汁倒了出来。坐在一边的楚明皓早就不在修炼的状态了，不情不愿的说“这苦味十里外都能闻得见。”撇撇嘴，怎么才能都过去呢。
仔细看，芙蓉的眼睛里都有一丝笑意，不过她低着头，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楚明皓还是知道她们在嘲笑他！
楚明皓板着脸，气势外放，尤其针对那一碗苦汤水。伏雅看芙蓉端着药碗在那里跪得辛苦，还是好心的解围，“怎么说的来着，良药....”
芙蓉赶紧接话，“良药苦口利于病。”
伏雅点点头，可看楚明皓依旧皱着眉头显然没有被安慰到，眨眨眼，居然怕苦，“芙蓉，给小公子拿蜜饯。”
楚明皓接过药碗，拇指和食指捏着药碗的碗沿和碗底，另一只手的食指快节奏的敲着桌面，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你学艺不精，程太医出的方子就没这么苦，你这闻着都顶人。”一边说着还一边努努鼻子。看着芙蓉把蜜饯拿出来，装在一个小碟盘中，楚明皓清清嗓子，“你们两个出去。”
东方伏雅一愣，赶在笑出来之前，赶紧回答“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