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松油火把的光,俏儿与柯骏在木板床边相对而坐,说的最多的话题便是小旭光,短短一个时辰俏儿便把小旭光成长中的点点滴滴全都讲给了柯骏,柯骏也不插话,只静静的凝望着俏儿,此时此刻对他来说,说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这样安静的看着俏儿,他的心就无比满足了。也不知道过了今天自己还能不能在有机会见到俏儿了?
火把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却掩不去他满脸的憔悴与苍白,尤其是那削瘦的两腮与深陷的眼窝更让俏儿心疼到极点,虽然她努力的想要用孩子的话题来掩盖她对柯骏的牵挂与心疼,但最终还是邸不过心里的痛,双手抚住柯骏的脸颊,泪水如泉般涌出眼眶。
“俏儿……”柯骏也动情的将俏儿拥在怀中,泪水潸然而下。
阴暗的牢房里两个人抱头痛哭暂不提,只说此时牢房外的营帐里,狂云挑帘进入,向着营帐内那凝眉沉思的身影抱腕行礼:
“爷!属下回来交令了!”
“哦……”
寇天恩沉沉的应了声,转回身,可眉却已经凝成了一块墨疙瘩……
看着自家爷那郁郁的表情,狂云深惑不解,他不禁开口问道:
“爷!请恕属下多言,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您为何还要促成今日之事徒增烦忧呢?让他们二人永不相见,说不定是更好的选择!”
寇天恩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狂云,他自然是懂得自己的手下是为自己着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人与“故人”相会,怕是任何一个血性男儿都无法容忍。但是自己却偏偏咽下这屈辱促成了此事,心里的痛只有自己能体会。
“唉——”默默的一声长叹!寇天恩转回身将一份文书交到了狂云的手中。狂云打开文书细看,不由面色一凛,随即湿红了眼眶……
“这么快吗……”
“本来还有些时日周旋,可那个人却为了加官进爵,已然将此事越级上报给了朝廷,我想压也压不住了……所以……见一面也好,今日一别只怕从此阴阳两隔——我不想丫头恨我一辈子,更不想她终生抱憾……”
“那爷是如何打算的?难道真的要将柯师弟押解进京受审吗?恐怕介时,既是有神仙相助也无力回天了……” 狂云额角的青筋已经暴怒,在他心里已经将那个“多嘴”的人剐了千万回。
听了狂云的话,寇天恩陷入深深沉思——是啊!虽然自己并不是十分喜爱柯骏,但是凭心而论,若不是因为丫头的缘故,自己也还是非常看好这个年轻人的。虽然他最终“误入歧途”,但他必竟也是自己亲妹妹的“心上人”,他若消失,想必自己唯一的妹妹也不会苛活于世吧!若妹妹有事,那娘亲也就丢了半条命……
不禁如此,他也是老铁最爱的徒弟。老铁是将他视若已出的。现如今老铁失去了阿虎这个亲生儿子,心已经碎了一半,若是再失去了柯骏这个爱徒,真不知道,他剩下的那一半心脏还能否支撑他过完余生了;
最让他担忧的还是那个倔丫头……哎哟天呐!屈屈一个柯骏,竟然攸关着自己最亲近的挚友亲人的性命。但若不做,自己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忠臣良将之衔,就要一朝毁灭了……看来此事重大,若处理不好,恐怕后果难以设想……所以,还得从长计议。
思虑良久,寇天恩终是做了最后决定:“狂云,你去吩咐牢头,从今日起,改善牢房三餐伙食,怎么说也是在这世上的最后几天了,大家相识一场,爷能为他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听完王爷的吩咐,狂云的眼神暗了暗,虽然极不愿意看到事态发展到那一步,但还是照王爷的命令去做了。必竟这不是凭自家王爷一已之力便能力挽的事。
从军营的大牢出来,俏儿径直走进寇天恩的营账,既然他躲着不见自己,那自己就来见他好了。未等账前的小兵通报,俏儿直接便 推门而入,寇天恩正端坐在案几前写着什么,见俏儿进来便不动声色的将那张纸笺倒扣过来,但还是没逃过俏儿锐利的眼神。
“我的夫人!你不在家好好休息,怎么到这里来了,就那么想念为夫吗?”寇天恩眼中升起绵绵情意起身迎上去,扶住俏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才回身示意跟进来的小兵退下。
“王爷不是早就知道我来,才让云总领等候在营前的吗?”俏儿面色冷沉,时至今日她没心情配合寇王爷在人前演戏,她今天必须得拿到他承诺过的那张令书!
“嗯!我的夫人果然与我心有灵犀,一早就知道此事是爷安排的。不过,你不必谢我,也不必张扬为好——他是重犯,在押赴京城问罪之前,是不允任何人接近的,否则罪当同诛!我可是冒着诛连的危险才成全你的!”寇天恩甩襟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此时帐内没有别人,他也不必再演夫妻恩爱的戏码给谁看,语气自然也就强硬起来。
“押赴京城问罪?”俏儿闻言忽的站起了身,惊鄂万分的看着寇王爷:“你不是已经答应放人了吗?怎么今天又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你之前说的……”
“夫人!”寇天恩拍案而起喝止了俏儿的话头,在这军营之中这等敏感的话题还是不说为妙!
“夫人!此事你不必再提,你的夫君身为朝廷重臣定要为朝廷为忧,凡企图颠覆我大清江山之徒,我必当严办,况且他还企图行刺我大清有功之臣更是罪加一等,爷岂能姑息!三日后,爷会亲自押送人犯至京城受审,今日能舍命让你与他见最后一面,已经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了,你且好自为之吧!”
“那你之前说的话呢?难道都是骗我的不成?原来你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放过柯骏哥是吗?你答应我的一切都是骗我的……”俏儿的心开始颤抖,到现在她才似乎是明白过来一点,当初他答应只要成完亲他立刻会放了柯骏哥,但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他仍是迟迟未兑现,反而从昨夜开始就躲着自己,原来……
“丫头!你太天真了!爷几句假话你就信以为真了,你也不想想,大牢里关着的可是朝廷重犯,爷这一生就是为了效忠朝廷为活的,怎会为了儿女情长之事徇私枉法!再说私放乱党可是要诛九族的!就算爷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样做!”
寇天恩几句冷冰冰的话正如一阵冰锥直戳进俏儿心尖之上,她怔怔的看眷眼前这陌生的寇王爷——看着他冷冷的眼神、黑沉的脸色,帐隙间有斑驳的光线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透过朦胧的泪眼望去,他仿佛是长出了青面獠牙的鬼魅,那眼角牙梢闪出的寒光直让人如跌进了万丈寒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