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福源阁敬茶回来,任俏便径直去了厨房,她亲自下厨做了几样菜肴,打算去大牢看望一下柯骏哥,并把王爷下令书放他的消息告诉他,让他好早做准备。
厨房管事的厨娘张婶,见自家新夫人下厨,还以为她是要亲手为自己的夫君准备饭菜呢,便将各种食材准备好,识趣儿的退了出去。
“啧啧!这新夫人还真是一如即往的贤惠,结婚第一天就亲自下厨做菜给王爷吃,看来咱家王爷以后有福享喽……”
不消一会儿,任俏便将做好的饭菜装进食盒中,两荤一素三个菜,再烫一壶高梁酒,全是柯骏哥从前爱吃的,只是不知道,他在外漂泊这么多年,口味是否会变化,是不是天赐格格早就改变了他的喜好呢?
任俏没有回房,她从后门悄悄溜出去,直奔大牢的方向而去。她知道,柯骏哥是所谓的重犯,当然不会被关在普通的大牢中,他一定被寇天恩关在军营大牢里,那样更好,守牢房的是疾风他们,自己要见柯骏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军营的大牢是一幢半地下半地上的建筑,柯骏是重犯,他的牢房自然是在地下那一层,黑漆漆的地下室里,昏黄的油灯散了着微弱的光芒,投下的却是更多的阴影,灯影闪烁不定,让整个囚室看上去阴森森的,厚重的石砌台阶上布满了青苔,散发着浓重的霉味,让人做呕。
柯骏的囚室在最里面一间,潮湿的土墙上布满了霉斑青苔,不时的有大块的泥土掉落下来,简陋的木板床上铺着的稻草与 被褥也都是潮湿污浊的,散发一股恶臭的霉味。脚边不时有成群结队的潮虫与蟑螂光顾,偶尔也有一两只老鼠从墙角的洞口处探头探脑,或者出来寻找一点掉在地上的食物残渣。每每此时,柯骏都会从不多的牢饭中留下一点玉米饼投向它们,看着它们惊慌失措的逃走,却又不甘心的偷偷折回来,将半个小脑袋露出洞口窥探着外面的动静。又或者在夜半人静时,偷偷将那块食物搬进洞中。
在这黑暗的世界里,柯骏无法判断准确的时间,只是从牢卒送来的牢饭的时间、与头顶上那块碗口大的气窗里,透过来的光线来断定晨午。此时,那小气窗里正有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进来映在墙上,时辰应已经是中午了,柯骏看着那缕阳光,心中就会很温暖,因为那是这一天里他最开心的时刻,看着那光、想像着俏儿的脸、回忆着在沃于山的每一个甜蜜时刻他的心里是无比幸福的。
在外辛劳奔波了这些年,每一天几乎都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他没有时间想俏儿。反到是被捕后的这些日子,心里竟也安宁了许多。终于也可以有些时间来思念一下俏儿了。
光线在渐渐移动,也越来越微弱,柯骏将手举高放在那渐渐消失的光线之中,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仅有的温暖,直到它消失不见,牢房也重又陷入黑暗中。这个时辰应是牢卒来送牢饭的时辰了。
果然!沉重的牢门处传来铁器碰撞的声音,一簇火把的光从幽暗狭长的夹缝中照进来,隔壁囚室的犯人们纷纷起身端起自己的破碗涌向门口,等待着今日的午餐。关押在这里的都是所谓“谋逆罪”的重犯,为了不让他们互相交换信息,他们的牢房都是隔开的,每个人拥有一间独立的牢房,相互之间连个照面也打不上,更别提可以说上两句话,那种苦闷与孤独是可想而知的。所在这种地方,怕也只有这一日三餐的时间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有点活在人世的愉悦感了!
军营的牢饭比起县衙大牢还是不错的,比如今日:两个馒头加一碟青菜,加一碗白米粥,虽然粥有些清稀照人,米粒清晰可数,但比起其它牢房里的发霉的米面来说,已经是非常可贵了,更别说隔三差五还能见点荤腥。
两名牢卒抬着大大的食桶来回穿梭着给每个囚犯添饭,牢头则举着火把跟在后面,隔着碗口粗的木栅栏门观察着每个囚犯的状况。
“都快点吃啊!一刻钟后收碗!”牢头一边巡视一边高声提醒着。两个瓷碗分别装着馒头和菜以及清粥从牢门的缝隙里塞进来,两个牢卒送完饭便抬起大桶转回身走了。火把的光也渐渐远去,消失在铁门后,一切又恢复到黑暗与安静,只听得到囚犯们大口喝粥、咀嚼的声音,还有些微米粥的香气和着牢房的霉味飘进鼻息间。
柯骏拖着戴了镣铐的双脚走至门口,弯腰捡起那份食物,心中翻起一丝怅然。自己虽身陷囹圄,但好在三餐不愁,也不知道华瑾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在自己被捕前,他们已经陷入了困境,居无定所、食不裹腹,唯一能支撑着他们活下去的只剩了心中的“信仰”。
牢门处又是一阵铁器的声音传来,火把的光也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们纷纷好奇的起身向着那团火光望去,在这幽暗的牢房里,能多看一眼那温暖的火把之光都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这次走来的是总领狂云,他手持着松油火把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的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这女子臂弯里挎着一方食盒,款款的跟在总领身后,淡绿色的衣衫洁白的长裙,如一朵盛开的百合花飘散着淡雅的清香。
这一缕淡雅的清香压过一切晦暗的气味飘也了柯骏的鼻息,他的心突的一震……
俏儿在狂云的带领下来到了柯骏的牢房门前,他将火把插在墙缝里,然后打开了牢门,放俏儿进来,又重新锁好铁链,只轻声叮嘱一句:“任姑娘,半个时辰后我来带您。”便转身走了!
任俏向狂云略一福礼,目送着他离去才幽幽的转回身……
转回身泪眼望泪眼,柯骏早已抑止不住扑上前去将俏儿紧紧的抱在了怀中……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无力的,只是这样紧紧的抱着,仿佛只有这样紧紧的抱着才能将这么些年的相思与委屈都尽数的表达出来 ……
只到眼泪湿透彼此的衣衫,两个人才不舍的分开,却依旧泪眼凝望、抚着彼此消瘦憔悴的脸颊:
“你瘦了……”这是两个人沉默片刻后同时说出的话。却又再次让两个人淹没在泪水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