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秋风来,满树黄叶飘落,厚厚的铺了一院子。寇王府的仆人们早起打扫庭院,却是前脚扫了后脚又铺了一层。
一大早的,修与乌苏站立在星雨楼最高处向远处遥望。梧桐树叶丛红黄绿三色相间,色彩斑澜,四周环绕着一层薄雾,看上去飘飘眇眇。整个东昌如置仙境般!瑟瑟的秋风吹起两人的衣衫,一黑一蓝衣袂飘飘,映着初升的太阳,变成了两抹剪影。
“哎哟!大风天儿的站那么高,也不怕受寒。真是两个怪人!”院内洒扫的仆人们不时交头接耳议论着这两位行为怪异的客人。摇头叹息。
“是啊!一天不做点出格的事,都算白过这一天,这二位八成是头脑有问题……”
终日为生计忙碌的凡人怎能体会到此等悠闲的境界。洒扫完庭院,大家都各自回去做事了。星雨楼上的二位依旧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好像在欣赏这无边的秋色。
“嗡嗡……” 一阵轻弱的哨音在耳边响过,这声音轻微到常人的耳朵几乎捕捉不到,但绝对逃脱不过修与乌苏的听力 。
“来了……”修背垂双手面向东南而立,他双目微闭,剑眉轻蹙,向身后的乌苏示意。
“是……”乌苏领会了主上的意思,伸手接住身边一片轻轻飘过的落叶,含在唇畔,一阵轻悦悠扬的哨声便飘荡开来。
随着哨声响起,一只全身雪白的俊鸟从东南方向寻声而来,如离弦的箭般直扑向修的身边,一对雪翅轻收,便站在了他的肩头。此鸟一身雪羽,身形俊逸,两只如黑宝石般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主人,尖尖的嘴巴如血般艳红,一对鲜红的细脚上绑了一支小小的竹管。
“辛苦了!”修轻轻摩挲了几下白鸟的颈羽,算做安慰。白鸟则安静的站在主人的肩上即不啼叫也不离去,只轻轻的扑扑翅膀,算做回应。
修握住白鸟,取下竹管,将它向空中一抛,白鸟则乖觉的向来方飞走了,速度之快,难以想像。转瞬便消失在视线中。此白鸟是乌苏的父亲倾力培养出来的,世间极其稀有。也只用于与修隔海传递信息。它有着比信鸽更灵敏的辨位技能,速度与耐力却是信鸽的几倍,它可以连续在空中飞翔数日,直到感知到主人发出的信哨,准确的找到主人的位置。
修打开竹管里的纸条,看了几眼,冷峻的脸上寒意更甚!他把纸条在指间一捻,一团蓝色的火苗瞬间便将它化为灰烬,随风飘散得无影无踪。
“君上……家里出事了!”乌苏读出了修眼中的含义,移步上前。
嗯!修轻蹙剑眉,算做回答。
“那……要不要先回去……”乌苏也开始担心起来,此次他们出来的时日不短,家里那些人难免要蠢蠢欲动,必竟修的一家老小都还在家中。
“先看看吧!家里有将军在,暂时不会有事!”修简单应答,便转身跃下星雨楼。他说的将军便是乌苏的父亲。乌苏略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跃了下去。他不多说,因为他知道修放不下什么!其实他也有些放不下。不过修说的对,家里只要有父亲在,暂时还不会出什么大的状况。
早间,梧桐街差来信使,给俏儿和寇王爷送来一封喜贴,俏儿看完喜贴便高兴得再也坐不住了!
“太好了!太好了!豌豆姐和大壮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要庆祝!我要庆祝……我要放鞭炮庆祝……”俏儿兴奋的满院子跑着,直嚷着要寇王爷放鞭炮来贺。
“你这丫头!别人成亲,你放什么鞭炮哇!你若实在想放,那要不……把咱俩的婚礼一起也办了吧!”寇天恩在俏儿耳边低语着。
“想得美!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嫁给你!”又被他提及婚事,俏儿脸上微微一红,沉默了一瞬。
“哎——你可已经是我订过亲的媳妇儿了,好女不许二夫,你这辈子只能嫁给我,想反悔可不成了!”寇天恩故意逗着俏儿,他最愿看的就是她脸红的样子。
“不理你了!我要去看豌豆姐……”俏儿拿着喜贴跑了。寇天恩赶忙示意阿十追了上去。
豌豆和大壮成亲的那天,一身喜服妆容娇丽,清秀的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娇羞。看上去更加的漂亮了。大壮憨憨的看着自己俊俏的媳妇儿一个劲儿的傻乐!梧桐街的众街坊们自是喜悦不已。
看着一对新人的甜蜜,俏儿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他们两个终于说服了刘柱,得到了他的祝福,幸福的走到了一起。难过的是,原本说好的,她和柯骏哥、豌豆和大壮,两家的婚礼要一起办。现在看却是不可能了!
梧桐街上锣豉喧天、笙乐齐鸣,热闹非凡,一盏盏大红的灯笼将整个街都照得通红透亮。大壮的新房院子里自然也是坐无虚席。席间,俏儿与大家一起,一遍一遍的祝福着一对新人,一碗一碗的喝着甜酒,她已经有些醉了,寇王爷也自顾不暇的应对着众街坊的轮番敬酒,她摇晃晃站起身,醉眼迷离的端起酒碗向豌豆的新房走去,她觉得自己此时有好些话想要对豌豆姐说。这会儿要不说,得在心里憋一辈子了!
“豌豆……姐……祝你……和大壮……百年……好合……美满……哎”她一边碎念着一边往台阶上走,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好身后有人及时的扶住了她。
“多谢……多谢……”俏儿回转身,向身后的人道谢……院子里灯火通明,彩灯闪烁,晃得俏儿眼花缭乱,但是,眼前的这个身影好熟悉,她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他是谁,但那个人的身影却快速的躲进柱子后面的暗影里,她怎么也看不清楚。只是觉得刚刚被他握着手的触感好亲切,……
“柯……”俏儿的心一阵痛,眼泪花让眼睛更模糊了,她拼命用袖子擦干眼睛去看,但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怎么回事?他去了哪里?我还没有看清,他怎么可以走……” 俏儿挣扎着向柱子后扑去,却不想撞入一个人的怀里。
“俏儿妹妹……你干嘛喝这么多酒?这甜酒再好喝,喝多了也是会伤身的……”
“咦?……小裁缝……”俏儿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原来他是小裁缝。
“刚刚是你扶我……我还以为……以为……是我柯……骏哥……来了呢……”俏儿全身无力的任小裁缝扶着坐在椅子里。
“哪里有什么柯骏,他都走了几年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的,刚刚要不是我扶住你,你就真得摔伤了……”小裁缝一边埋怨一边给俏儿倒了杯茶为她醒酒。
“哦!对哦……已经好几年了……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都把你当成他了……”俏儿醉意蒙蒙的轻呓着,终敌不过酒力,斜靠在椅背上渐渐睡去,小裁缝轻轻长叹一声!为她披上一件外衣,他的眼睛向着黑暗搜寻着,然后凝视片刻,最终无奈的转身离去。
闹喜的人群渐渐散去,大家都尽兴而归。寇天恩也拖着半醉的身子,抱起醉酒酣睡的俏儿回府。俏儿静卧在寇天恩怀中沉睡,在众人喧闹纷纷的道别声里,谁也不曾发觉,有两滴清泪正悄悄浸透了她长长的睫毛……
隐暗的廊柱后,一条黑影默默的望着寇王爷怀里的俏儿,看着她被他抱上马车,渐行渐远。他的心里禁不住涌起无限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