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脸膛汉子索要包裹,这一企图切中了云香太太他们要害。要什么都行,就是要包裹令他们无法接受。
云香太太指点着红脸膛汉子,哆嗦着问:“你-----你想抢我们包裹!”
“嗳,不要说得如此难听。”红脸膛汉子说,“你们何家有的是银子,也做生意,做买卖的生意,做租田收田租的生意。我也做生意,做一些从别人手里拿东西的生意。我们有我们的规矩,无论东西多少,只须交了货,一般不伤人性命,当然你们若不识相,我手里的钢刀也不是吃素的!”
何六惊慌地解释:“其实包裹里没什么东西,只是几件换洗衣服罢了。因为是女人家用的东西,不太拿得出来,所以才显得神秘,你以为藏了金银财宝。”
“什么女人家用的东西?女人家用的什么东西不能拿出来示众?没有金银财宝何故藏那么严,不是此地无银三百量吗,分明是做贼心虚!”红脸膛汉子喝道。
“真没什么。”何六说,“那几件衣服你要了也不值钱。”
红脸膛汉子说:“不管值不值钱,你们只管给我就是。一个铜板是钱,一万两黄金也是钱。若值钱就算是你们付给我的船钱。我收了钱,你们走你们的路,我摇我的船,二不相关。若不值钱我自认倒霉。”
何六还想争辩,企图说服红脸膛汉子放他们一条生路。因他坐得较近,红脸膛汉子一挥胳膊将刀架在何六脖颈上,威胁道:“你吩咐那丫头把包裹扔过来!”
刀刃贴在脖颈上凉凉的,何六面如土色,颤抖着对云香太太说:“给他算了,给他算了,性命要紧!”
杏花紧紧抱住包裹,大声叫喊:“不给!你把他杀了也不给!”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你这个不知轻重的小贱货!”何六着急,真怕红脸膛汉子的刀用力抹一下。他央求云香太太,“给他算了,钱财事小性命事大!”
云香太太六神无主,怕何六命丧刀下,吩咐杏花:“把包裹给他。”
红脸膛汉子双目圆睁,对准杏花喝道:“把包裹扔过来!”
杏花把包裹紧紧抱在怀里,叫道:“不给,打死我也不给!”
红脸膛汉子取笑道:“臭丫头,不值钱你抱那么紧做什么!那是你老爷太太的钱,又不是你的钱,犯不着你拿性命去博。你乖乖把包裹扔过来,我饶你不死,第一个放你上岸。”
何六求道:“大哥,包裹里真没什么值钱东西,要不我们给你十倍船钱,就此上岸,你看如何?”
红脸膛汉子的手用一点力,喝道:“你给老子闭嘴!”
红脸膛汉子用一点力,那刀锋原本离皮肤约半寸,现在紧贴表皮了,何六马上感觉到来自刀锋的寒意,不敢再言语,只拿眼睛注视云香太太,盼望云香太太动员杏花赶快把包裹递给红脸膛汉子。
云香太太对杏花说:“你把包裹给我,要死让我先死。”
“要死还不容易!老子可以成全你!”红脸膛汉子对杏花吆喝,“老爷太太都愿意了,你还犹豫什么。快扔过来,不然老子让你下去喂鱼!”
杏花拖不下去了,便颤巍巍站起来,准备将包裹递过去。她脚下稍稍用力,小船摇晃起来,杏花装作站不稳,一下跌坐在船舱里。
杏花看了看离船百米远的岸堤,央求道:“小船颠簸得厉害,我自小怕水,走不过来。你把我们送到岸边,我们上岸后给你留下包裹,你看如此可好?”
红脸膛汉子冷笑:“你这鬼丫头诡计多端,人长得粗黑心计却多。送你们上岸岂不逃之夭夭,我到哪里去拿你的包裹。岸上人多,我一追岂不暴露身份,被村里的人拿个正着。只有这运河,这僻静的十八里梅花荡才是我安身立命之地。”
杏花指指何六:“他如此文弱,我们二名女子,哪里争得过你。你为了一个不甚值钱的小包裹,当真愿意丧我们三条性命?”
红脸膛汉子喝道:“你别罗嗦,快拿过来饶你不死!”
杏花双手抵船板,半蹲在船舱里作摇晃状,说:“我走不过来,要不你过来拿。你在船上如走平地,我却站不直身子了。”
“臭婆娘!”红脸膛汉子放开何六,挥舞着弯刀,从船稍跳将过来,直逼杏花,伸手欲抢夺包裹。
杏花半弓着腰,双手将包裹递过去,说:“反正不是我的包裹,老爷太太愿意给你,拿这小小包裹换我们性命,那给你便是了。”
何六的脖子离开了刀锋,暗暗松一口气,眼见杏花将手中包裹递给红脸膛汉子,还是心疼,跌脚大叫:“完了完了!”
云香太太脸色惨白,颤抖着叫喊:“杏花你不能给他,杏花你不能给他!”
红脸膛汉子伸手过来取包裹,在那手将到未到之机,杏花大叫一声:“姑奶奶我跟你拼了!”双手将包裹往怀里一收,双脚奋力一蹬,整个人对准立脚未稳的红脸膛汉子射了过去。
杏花用尽全力,头顶到红脸膛汉子腰间。
红脸膛汉子猝不及防,被杏花奋力一撞,立脚不稳,身子后仰,双臂乱舞划了个圆,扑通一声翻船落水。
红脸膛汉子落水后迅速冒出水面,甩了甩发稍和脸上水滴,哗啦哗啦向船边游过来,嘴里叫骂:“好你个臭丫头,给老子来个将计就计。你还不知道老子厉害,做这个行生,老子船上走得水里游得,现在老子也给你来个将计就计!”
杏花见红脸膛汉子越游越近,眼看接近船舷,一时慌了手脚,冲水中红脸膛汉子叫喊:“你别游过来,你别游过来!”
红脸膛汉子喷着水珠吼叫:“老子过来把船掀翻了,看是你们死还是老子死!这梅花荡水深二丈,老子让你们全都去喂鱼!”
云香太太惊恐万状,哭着叫嚷:“你别游过来了,别把船掀翻了。我们把包裹给你,我们把包裹给你。”
红脸膛汉子双手已经搭上船舷,只须一使劲便能翻上船来。杏花惊慌失措,脱下自己脚上鞋,抡起来向红脸膛汉子搭在船舷的双手打去。
红脸膛汉子没防着这一招,原以为只需翻身上船,再与他们三人计较,此刻吃了痛,嗷一声惨叫,松了手钻进水里。
过了好久,红脸膛汉子才第二次冒出水面。他不敢大意,在稍远处水面冒出头,警惕地注视着杏花。
杏花起初害怕恐慌,此刻赶跑了红脸膛汉子,反倒镇定了下来。她没有把包裹交给呆若木鸡的何六,也没有交给浑身颤抖的云香太太,而是把包裹系到自己裤腰带上,挽了个死结。
杏花一步跳上船稍,抄起铁头竹篙对准随时企图游过来的红脸膛汉子,叫道:“老娘今天跟你拼了,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你再游过来我拿竹篙戳你,戳死你人家只当河里漂起个无名尸!”
红脸膛汉子有点畏惧,看着那尖尖的竹篙一时没了主意。他开始围着小船游动,寻找杏花的破绽,一旦被寻得机会便能翻身上船,到那时他便可以抢了他们的包裹,将他们三人一起踢下水去。
杏花见状大叫:“何六,你还愣着做什么,他游过来你拿船板砸他,往他脑袋砸,砸死他!太太,你拿船头的小竹篙戳他,戳死他!”
杏花鼓励何六和云香太太:“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奋力一博,戳死他我们才能活!”
何六也来了精神,操起一块船板对准准备游过来的红脸膛汉子。云香太太也颤巍巍站起来,拿起搁在船头上的小竹篙,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三人站在船舷一侧,六只眼睛紧盯着水中红脸膛汉子,他一动作,企图靠近小船,他们立即作刺戳状,迫使红脸膛汉子离开。
僵持许久,红脸膛汉子见他们三人抱成了团,一至对外,没有可乘之机,终于放弃贪心,在河中间手指杏花,叫嚣:“算你狠,算老子倒霉,总有一天老子找你臭丫头算账!”
红脸膛汉子哗啦哗啦向河岸边游去,边游边叫:“老子就在岸上等着你们,有种你们自己摇橹,不要靠岸!”
三人俱都松一口气,瘫倒船板上。
小船在水面滴溜溜打转。
他们不敢靠岸,也不会摇橹,任由小船在水面上漂着。何六看红脸膛汉子已走,构不威胁了,便彭一声扔了船板,骂道:“杀胚,竟然是一窝强盗!”
“我们怎么办?”何六问,“那杀才会不会叫上他师傅一批人杀个回马枪?若再有几条船围住报复,我们真的玩完了。”
何六忧虑的不无道理,云香太太不知道如何是好,杏花当然也不知如何是好。
三人手搭凉棚向周围观望,过了许久,远远地有一条船路过,何六扯开嗓子哇哇大叫,招呼那船过来。
那船驶近,原来是一条去苏州进香的船,船上男男女女坐了十余人,还有许多香烛锡箔等物。“你们怎么了?”
何六答:“我们的橹坏了,行不得船了,求你们捎我们一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