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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卖货谋生

民国十九年的一个夏天,苏北的天气十分炎热,树枝懒洋洋地沉睡着,纹丝不动,只有蝉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为这酷热天气增添了几分浮躁。

“有破铜烂铁拿来卖哟!”、“有旧东西拿来换!”一个高子年轻人担着货郎挑子走村串户叫卖着东西。“咚咚”不停地摇着波浪鼓。他方方的古铜色大脸,映衬出棱角分明的英武,浓浓眉毛下的有着一双乌黑深邃的双眸,高高的鼻梁,人显得非常俊郎。尤其是嘴角上那薄薄的胡须,给人一种年轻气盛、充满着活力的感觉。

烈日炎炎,正当中午。他戴着一顶旧草帽,穿着白色布扣无袖短衫和黑色长裤,两条粗壮的胳膊露在外边。他担着货郎挑子晃悠晃悠地往前走着,时不时地拿起绕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汗,这就是郝家村的卖货郎——郝亚强。

货郎挑子,一端放的是日用杂货架子,里面整齐摆放着敞开口的小盒子,小盒里有针线、钮扣、米花团、糖果、小泥人、折叠纸扇、小喇叭、小镜子、香烟等日用杂货,外面罩着一个用铁丝编织的笼子,一侧有个手掌大小的小门,用于随时取放物品。挑子的另一端是一个大筐,里面杂乱地存放着换回的废旧物品。

每到一个村庄,后面都跟着一群小孩,这些身上穿着打满补丁衣服的孩子们,面黄肌瘦,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货挑里的东西。

今天,郝亚强担着货郎挑子在谢家庄已经转了两圈,酷暑难耐。他找个树阴影放下挑子,从杂货的筐内拿出板凳坐下来,用毛巾擦了擦满脸上不停流淌下来的汗珠,用纸扇摇一摇,稍稍换来一丝凉意,烦躁的心情稍稍好些。尾随而至的孩子们,争相用手扒着杂货挑子上的铁丝罩,好奇地往里搜寻着。

“唉,当心!”看着摇摇欲倒的杂货挑子,他时不时地警告两句,然后眼睛往这些孩子狠狠地一瞅,眸子里故意显露着一丝敌视,提醒这群眼巴眼望的孩子们,然后又笑了笑。

一个胖胖的穿着细洋布背心的小孩,后面跟着一个象是家丁的人,大摇大摆地朝这边走了过来,他径直来到了杂货挑子前面,小胖子手里拿着一块银元,在手心里不停地上下掂着,然后往挑子里看了看,嘴角往上扬扬,生怕周围的小孩听不见,大声地说:“卖东西的,给我拿个小喇叭,还有那个最大的小泥人。”

这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一看穿着和趾高气扬的样子,就知道来自当地的有钱有势的地主老财家庭。对于这些来自富裕家庭的买主,郝亚强表面上很热情,可内心上他很鄙视这类人,因为这些人为富不仁、欺压穷人。

“来了,五毛钱一个。”这种人的钱不赚白不赚,他赶紧接过银元,从杂货挑子里拿出一个小喇叭和小泥人递给他,这个价钱明显要比卖给其他人的贵出一倍,他就是要赚这富人家的钱。

小胖子一手拿小喇叭,一手拿着会响的小泥人,当着众多孩子的面,炫耀地在手上高高举起,然后放在嘴边“笛笛”吹了起来。旁边的小朋友跑过来羡慕不已,围绕着他看个不停。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哇哇”的小孩哭声,接着是女人的喝斥声。不一会,他看见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一个手不停抹着眼泪的孩子,向他这边走来,孩子很不情愿地往前走,中年女人硬是拉着赶着,时不时用手往孩子的屁股打几下一个,嘴里训道:“我让你哭,我让你哭,你个败家子。”

他认出来了,这就是刚才用一个旧铁锄头换了小泥人的小孩。这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女人,带小孩走到他的货担前,附近的孩子们都转过身来,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娘俩。

“大哥,不好意思,刚才小孩把家里还能用的锄头换东西了,俺家人都不知道。”中年女人把小孩推到自已身前,面露难色道,“多少钱,看可能换回来?”

小孩大约七八岁的模样,一只手还在不停抹着眼泪,委屈地身子左摇右晃,不停地哭泣着。

郝亚强马上明白,小孩把家里的重要劳动工具给换掉了。从衣着上打满的补丁,就知道这是个穷人家,这几年,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加上地方政府的苛捐杂税,贪污腐化,靠租借别人土地为生的雇农日子过得很艰难。想到这,他心中不免有些感慨,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老嫂子,你们家看来也不容易,不要钱,东西拿回去吧。”郝亚强安慰道,说完他蹲下来身来,拉过小孩子的手,挡过中年女人的巴掌。然后转身走到一端的杂物货筐,在里面翻找着那个铁锄头。

“大兄弟,那太感谢了,真不知道如何抱答。”中年女人很是感动,慌忙致谢道。这个人虽然年轻人能够做出这样事的,她打心眼里感激。

郝亚强把找到的锄头递给中年女人,然后笑了笑说:“不用了。”做了这么一件事,他内心里十分舒坦,比多赚了钱还高兴。这是他祖辈上传下的家训,要善于助人。

“大兄弟,以后有机会到家里坐坐。”中年女人脸露愧色,感觉非常过意不去,“我就住在前面,我们家那位叫谢老大,你一问就知道。”

“好的,好的。”他又从货挑子里拿出一个用爆米花沾满糖做的圆圆米花团,笑着递给小孩,“别哭了,都哭成花脸了。”

小孩一看米花团破涕为笑,赶紧接了过去,往上一举,高兴地一颠一颠地跑了。

“给我一个,给我一个。”围在旁边的穷孩们都把手伸了过去。

“去,去,都走开。”郝亚强故意一本脸,挥了挥手驱赶围上的小孩。

这群孩子围着不愿走,郝亚强只好每人发一个。孩子们手拿里着米花团简直要跳起来,手里象捧着宝贝一样,偶尔忍不住用嘴舔几下,但是没有几个舍得一下子把它吃掉的。

对比前后两个孩子,一富一穷,差别之大,郝亚强很同情怜悯这些孩子们,可又感觉无能为力。望了望这些蓬头垢面的孩子,他抬头看看天色不早了,长长地叹惜了一声,然后担起挑子,晃悠晃悠走了,后面依然跟着这群穷孩子,直到离村庄很远,孩子们才渐渐地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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