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高七七,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体重五十一公斤,美国南加州大学经济系毕业,现任红门娱乐事业集团总裁特别助理——以上这些是能在警察局里查得到的资料。
那么查不到的资料呢?
我压根不是什么南加大毕业的,文凭是自己仿冒的,当然我的确收到过那所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在十八岁的时候,但是我没去读,只匆匆的晒了几天的加州阳光而已,我所有正常的生活在那一年戛然而止,原因是陪我一同熟悉新环境的妈妈在LA不幸出车祸去世了,随着她的香消玉殒我便开始步入“歧途”……我父亲接手了我的一切。
老爸和老妈的结合简单点说就是黑白配。为何如此形容?关于这个必须先从血亲老爸一边开始说起:七七这个名字一不是说我乃高家第七十七代孙,二不是为了纪念中国近代史上某个需要铭记的日子,而是当时身怀六甲的老妈曾跟出远门的老爸约定了一个归期——她的预产期,我的生日,结果我呱呱坠地七七四十九天老爸才回来,于是第二天义愤填膺的老妈用这两个饱含她血泪和苦苦等待的字眼替我报了户口。
老爸为什么明知妻子有孕在身还狠心的离开逾期不归?因为他是红门老大的贴身保镖。虽然此红门非彼洪门,音同字不同但一样是黑道、帮派,值得声明的是我们高家从我爸爸的爸爸的爸爸开始就是红门老大的保镖,满门彻头彻尾混黑道的忠烈。
既然称为忠烈并在道上赢得经久不衰的掌声和尊重,自然有铁一般的事实和辉煌的历史鉴证——我爸爸的爸爸的爸爸是为了保护老大挡刀死的;我爸爸的爸爸是为了保护老大挡子弹死的;我爸爸是为了保护老大被炸弹……嘣!没死,不过跟死了差不多,植物人,至今躺在医院里靠两条管线维持生命。
他代表的绝对是黑。
老妈代表的则是白。
我亲亲老妈是中学老师,来自书香门第,从她爸爸的爸爸的爸爸开始就为人师表,一家清一色的底子透白。据说我外公为了这极其违***道德常伦的婚姻几乎一度打算将老妈逐出家门,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后来看到了活泼可爱、天真浪漫的我又重燃了让我老爸导回正途的希望,不过以今天的结局看外公无疑是失败的。
话说因故辍学后我没再继续读书,不过我怀疑我所学到的东西世界上没有任何一间学校可以教授——三秒内勿需钥匙打开别人家的门、别人家的保险箱、别人家的车子;徒手攀爬二十层高楼;一分钟撂倒一个强悍的对手;潜入荷枪实弹的敌营中解救人质;拆炸弹、改造枪械等等。小时候只学了武术和跑步,所谓打不过闪呗,底子有是有但浅薄,我花了两年的时间练就百步穿杨的枪法以强化自己无所不能的信心,二十岁后基本能得心应手了,我想如果要发一张文凭来证明我的学习成绩,那么足以配得上甚至远远超过狗屁南加大。
老爸将他毕生所学全部毫无保留的传给了我,目的无非是想我千万别再跟他爸爸的爸爸和他爸爸那样死在没长眼的刀枪下,其实还有一个让我长命百岁的办法,只要我不加入帮派、接近红门老大即可,非常的方便简单。
但我说过咱们老高家一门忠烈,难听点是一条道走到黑+不见棺材不流泪+进了棺材还拖后代一起下水……有句电影独白说得好——十个古惑仔九个衰到低。可惜老爸被死对头炸飞上天,自己衰尾了仍旧留着最一口气交代我马上进红门,接过他手中的枪保护红门新任老大晏子雷。
红门姓高的不止我一人,很多亲叔叔辈的以及非直系亲属辈的叔叔起初根本不看好我,觉得我的基因有问题,黑得不太纯又是女人,而且那时候晏子雷也刚崭露头角新人一个,黄口小儿碰上黄毛丫头红门百年的基业没两天岂不给我们俩玩完了?
事实证明晏子雷的能力是我、我爸爸、我爸爸的爸爸、我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累加起来的总和再乘以二,我没具体算过大体可以这么说——他很厉害,至于很厉害是多厉害,得问他的手下败将答案比较精准且不含水分有自夸嫌疑;再有不遑多让又死都不愿倒了高氏忠烈金字招牌的我竭尽全力的流血流汗努力,现在那些叔叔伯伯想不服气也不行了。
红门是靠经营****起家的,凡举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声色犬马、欢场无真情巴拉巴拉……这些词汇均是红门的专用关键词。混到晏子雷老爸那辈旗下拥有的酒吧、夜总会、KTV跟加油站一样多,估计是树大招风,每天来砸场子的跟来加油的一样多,老头子是个大老粗兼着点惟我独尊的味道,所以死得挺惨的,我老爸把大半条命搭进去前,他的黑色王国割地赔款差点损失殆尽,说实在的晏子雷没从父亲那儿捞到一滴滴好处。
他上台接任掌管红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收了所有不赚钱还硬撑着的场子,变卖家产集中资金漂白成立了红门娱乐事业集团——一家电影公司、三间戏院以及去其糟粕留其精华的五家夜总会。
也许这一、三、五代表的东西太少,不过一路走到今天唯有深陷其中,经历过甘苦的人方知道代表的太多太多,一家两家赚钱不算什么,要黑白两边都赚钱、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意味着什么?那是过去手工作坊似的“加油站”根本没法比的!道上资历浅的人耻笑晏子雷守不住祖业,地盘越混越小,懂行的人才清楚真正笑到最后的是谁?
吐出嘴里的口香糖,摘下墨镜,抽掉发髻上的夹子,我对着粘在挡光板后面的镜子化妆,抹上粉色水亮的唇彩,扑上粉色的腮红,戴上粉色的珍珠耳环,换上粉色的小外套,穿上粉色的平跟鞋,最后梳出一排整齐的刘海,OK,红粉俏佳人新鲜出炉!
走下我那辆黢黑的跑车,过了马路弯进一条安静幽深的小胡同,树上鸟儿啁啾,院墙上猫儿打呼噜,空气里飘荡着饭菜的香味,夕阳的金芒洒在窄窄的泊油路面,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调整过步伐,挂上微笑的我清纯得简直像个大学生……
深吸了一口气,我按响了门铃,一会儿一个丰腴的中年女人打开了门,甫一见到我笑得那叫一个花开富贵,咧着嘴道:“七七回来啦?快进来,大家就等着你开饭呢。”
“好的,大姨。”我乖巧的让她先走,再关上门。
大姨亲热的拉着我的手边走边问:“工作累不累?今天有点晚是不是路上堵车啊?”
“不累,路上的确有点小堵车。”昨天晚上有人在夜总会里嗑药被警察临检查出来,场子差点被封;今天一个片场一盏顶灯掉落砸到地上;一个片场突然停电半小时;然后来的路上遇到连环车祸卡得动弹不得……老天知道也会同情我说谎骗亲人。
所以我恨周末,特别是每月最后的这个——外公家的定期聚会。
把表弟妹一直吵着要的明星签名照拿出来后,屋子里三分之一的人完全沉沉浸在兴奋和欢乐中,剩余的三分之二除了还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就还剩下端坐在沙发上白发苍苍的外公,笑得慈祥和蔼的外婆以及大小姨。
“七七,今年你二十五岁了吧?”外公首先开口问道。
“不,爸爸,还差三十一天六小时十七分零……”一丝不苟的二姨瞄了眼手表,“九秒满二十六了。”
不愧是数学老师,我低下头以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外婆在一边感慨的叹道:“啊,时间过得真快,咱们七七都这么大了,芸芸走了也有八年了。”
“不,妈妈,芸姐离开我们七年一个月四天……”
“好了,我们不需要这些精确的数字。”大姨果断的制止了小姨,示意她注意父母变得黯淡的脸色,小姨闭上嘴转开头。
外公佯咳了几下,缓和缓和略显僵硬的气氛,接着道:“七七,现在工作得怎么样?要知道以你的水平到大学旁听一下取得教师资格是很容易的,我们学校师资一直不足,我可以向校长推荐你。”
这位老人家真是固执啊,三年来从没放弃说服我离开红门。我盯着交握的手指,腼腆的说:“外公,你放心好了,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秘书,成天呆在办公室里没有什么危险,而且红门早就脱离黑道做正当生意了。”
“红门是不危险了,我觉得危险的换成那个晏子雷了。”外公不高兴的说。
我诧异的抬起双眼,外公什么时候化盲目为专注焦点的?过去他可是以偏盖全不管不顾憎恶整个红门,我假装不解的问:“总裁怎么了吗?”
大姨把几本近期的八卦杂志放到我面前说:“你看看这些关于你们总裁的报导,简直是不堪入目,下流。”
我没看,因为这些东西出版前我已经晓得了,没有经过我默许的没人有胆登出来,但凡刊登的就等于是九牛一毛、无关痛痒制造噱头的小意思,于是就那些在正人君子眼里极为露骨刺目的封面照片做出羞涩别开脸的样子,小声嗫嚅:“总裁和我不在一个楼层办公,我不知道……这是真的吗?”
看到我的反应,大姨连忙收起了杂志,而听我这么说的外公神色好多了,外婆拍拍我的手像哄小孩子一样说:“不知道就不知道,有些事情没必要去知道,无知有时候也是一种福。”
我发现这个家里就属外婆的思想跟我一致,我也是如此希望大家的,无知就是福啊!
这时大姨学外公咳了咳,我知道马上要进入今天真正的重点了,果不其然她说:“七七,虽说你目前的这份工作不算什么事业但也还稳定,你为了方便照顾爸爸住在医院附近,除了上班就是去医院日子过得蛮平顺的,你年纪不小了有没有考虑过个人问题呀?”
个人问题?!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