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城下接战
哗啦!
长刀破开皮肤的声音传了出来,方程下意识地抬头一看,以沙必得为中心,十几名身穿铁甲的战士将他团团围住,这些人不去杀敌,反而守在后面,任何人想要逃走都必须先经过他们的杀戮。
“给我回去!给我回去!堵住城门,堵住城墙!”沙必得声嘶力竭地高声吼叫着,手里的长刀挥舞,好像一只陷入绝境的豺狼;“战士们,展现你们勇气的时候到了!只要汉人杀进城来,你们都得死!守住城墙,你们还有生还的机会!”
伴随着他的怒吼的是长刀撕裂、弓弦响动、步槊戳刺的声音,不过这些声音都没有作用在敌人身上,而是全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在沙必得身前就已经躺下了十几具尸体,其中既有汉人的也有胡人的。
呛人的烟味逐渐散去,爆炸声也小了,慢慢倾颓的城墙终于展现出了最基本的功能,在被豁开了几个大口子之后终于保持了少到几乎没有的防御阵线。
不知道是沙必得的高吼还是爆炸的减弱起了作用,胡人士兵终于想起来了这一战的意义,纷纷拿起武器,在被炸开的城墙边上排成阵线,虽然他们的阵线七扭八歪,有些人甚至被挤到了城墙外面去,但是毕竟是形成了最基本的防御,外面的晋军是不可能直接突入城内的了。
城墙上的弓箭手也慢慢走了下来,站在城墙的台阶上准备射击,马上就要发生白刃相交的肉搏战了,在这种战斗中是不能站在城墙上射箭的,角度不对不说,还有极大的可能射到自己人。
被敌人射击和被自己人射击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前者是战场上的常态,后者却会大大降低己方士气,因此这些弓箭手降低了高度,准备在台阶上射击。
方程心有不甘地看看那些开始防御的胡人,嘴里喃喃地说道:“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一个女声从他身后传来,方程下意识地抬头,却惊讶地叫道:“小夭,你怎么来了?”随即,他便气急败坏地低声喝骂道;“要你在家谨守门户,你怎么出来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见阿娘!”
方夭今天穿着一件贴身的皮甲,手里拿着长剑,头发用蓝色的绸带紧紧捆扎成一个不影响行动的发髻,此刻她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大哥,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谨守门户!眼下晋军马上就就要破城,你还以为这帮胡狗守得住吗?”
“自然是守不住的!”方程摇了摇头,说道;“凭借城墙还能一战,可是眼下城墙一破,士气大跌,现在勉强能维持阵线也就是靠着沙必得督战,要是没了军官,只怕这些人立刻就溃败了!”
“那还等什么!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了!”方夭有些着急地说道;“大军入城,先投诚后投诚可是待遇不一样!咱们方家能不能活过这次劫难可就看你我的了!”
“你是说……”方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妹妹,他从来没想到,自己记忆中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要麦芽糖吃的小女孩,此刻竟然英明果决,成了一个比他还要厉害的角色了!
不过小夭这个主意,还真是很有可行性!
不过他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下定主意,他立刻转头对着父亲说道;“阿爷,小娘子的主意你也听了,你觉得怎么样?”
父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的光:“不错,不错,你们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你娘要是泉下有知,只怕也会欣慰吧!”说罢,他唤过身边的一个家仆;“方豪,你过来。”
方豪是家族的旁支,是父亲手下最能打的人,眼下他身穿着铁甲,手里拎着一柄长刀,身形壮硕,一身杀气,却恭恭敬敬地站在父亲面前;“家主人,您说话。”
“我要你听小主人的,他要你杀谁,你就杀谁,你答应吗?”
“小人的一条命都是老主人给的,这有何难!”说着,方豪冲着方程一点头,意思已经明确无疑。
“好,很好!”方程哈哈大笑,从家仆手里接过一条长槊,用手使劲一抖,便抖出一条震颤不已的玉龙。此刻豪情壮志满怀,他不由得长叫一声;“众人,随我来!”
他带着十几个亲信能战的家仆来到胡人的阵地边上,此刻两军已经开始交战了。
晋军先是对着城墙的缺口放了五轮箭,如蝗的箭雨飞舞在空中,好像是在逡巡徘徊,寻找下一个猎物的死神一般,只可惜防守的胡人都是刀盾手,只要用左手的大盾轻轻遮住脸面胸腹,这些箭雨就不能造成伤害。偶尔有一个两个胡人一个不慎,被箭雨射中了腿脚或者小腹,他们也只是闷哼一声,绝对不肯退却。
只要有军官督战,这些胡人士兵绝对是坚韧敢战的优秀士兵。
看到射箭无效,对面的指挥官便命令弓箭手保持压制,然后对面阵地就响起啪啦啪啦的战鼓声。
这鼓声不像是牛皮大战鼓的隆隆,反而像是用小木槌敲击小皮鼓的声音,这声音有节律而又充满动感,让人忍不住要跟着这声音扭动身躯,迈开步伐向前走。
哗啦,哗啦,哗啦
随着军鼓的声音,对面的军队中走出一队又一队的步槊方阵,这些人虽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叫骂,可是却让方程心中忍不住一紧。
太沉稳了,太冷静了。
在战场上,战吼和叫骂才是主流,而这种沉稳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讯号。
这意味着敌人肯定有什么本钱或者底牌。
咔啦,咔啦,咔啦
步槊方阵排成紧密有序的阵型慢慢推进,头上是两边对射的箭雨纷飞,身边是战友悍然前进的脚步声,这些人就好像是一群机器一般,没有感情地向前推进。
方程吞了口吐沫,他用余光一扫视,一个胡人士兵的小腿却不住地在发颤,好像是遇到了恐怖的魔鬼一般。
“原来这剽悍敢战的胡人士兵也会害怕?”方程忽然心里这么想着,心里面原来的紧张顿时消弭了大半。
两军接近了,按理说刀盾手应该抢先接战,趁着敌人立足未稳,步槊方阵没有完全展开的机会抢先攻击,可是对面的步槊方阵在排成一长排接近之后,好像在一瞬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方阵,根本没有给胡人士兵冲击的机会。
雪亮的槊尖好像是几千几百个小太阳,灼灼反射着太阳的光芒,这光芒有时候刺到方程的眼睛里,令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明明那槊尖离他还有十万八千里,离他最近的晋军至少得刺死一百人才能杀到他面前,可是他就是觉得那槊尖就顶在他的眉心,随时准备给他沉重的一击一般。
可怕,太可怕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两军接战的那一瞬间。
十步,
五步,
三步!
接战了!
一个胡人士兵似乎再忍受不住这沉重的心理压力,他忽然好想疯狂一般高声吼叫起来,然后用刀背敲打着盾牌,发出咔咔咔的声响。等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用胡语不知道吼叫了一句什么,便猛然冲上前去!
他或许是以为自己面对的还是普通的晋军,只要杀进敌阵就能破敌斩将吧,可是现实却是无比的残酷,只是一个呼吸的空隙,他身上就被三柄步槊刺中。
一柄刺在眼睛里,一柄刺在小腹,一柄刺在大腿。
唰,唰,唰
连续三声裂帛一般的声音,步槊抽出,这名士兵立刻口吐鲜血,面露不信之色,颓然到底。
这是肉搏战中倒下的第一个人。
但是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两军开始了血腥的厮杀,不过虽说是血腥,流出来的鲜血却大多是胡人的,因为晋军有着步槊的距离优势,只需要远远地戳刺就可以了,而胡人的刀盾对于敌人的步槊却无能为力,只能坐以待毙。
有的胡人士兵不甘心这样死掉,他们高声怒吼着从己方阵线冲重出,想要带着几个垫背的一起死,只可惜他们不过是游兵散勇而已,根本不能形成有系统有组织的冲击,自然不能带给对方伤亡。
和刀光闪亮的大刀长剑不同,步槊是一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武器,毕竟这东西只有一个铁头,比起浑身是铁的大刀不知道低到哪里去了。可是熟悉战场的人都知道,三箭不如一刀,三刀不如一枪,身上被戳一枪可比中一刀严重多了,几乎没有救回来的可能性!
戳刺,戳刺,戳刺
死亡,死亡,死亡
就好像是和死亡有一场盛大的约会一般,死神盘旋在战场上空,发出得意的吼叫,而胡人士兵们就好像是烧烤时用铁扦子穿着的烤肉一般,被步槊戳成一个又一个流着鲜血的肉块!
死亡,如影随形!
哀嚎,呻吟,惨叫,在这一片空间发酵,而发酵出来的酒液并不是令人慷慨激昂的烈酒,而是令人心生绝望的酸醋!
“是时候了!”方程咬咬牙,下定决心,来到气急败坏,高声叫嚷的沙必得的身边,大声说道;“将军,我方家来助您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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