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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草原

从西州往北,数百里之宽广的地域,都是大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大草原。如今的草原,刚从漫长的冬季中走出来,草儿掀开了身上厚重的雪被,重新泛出了青青的翠色,分外迷人。这一片大草原,滋养了许许多多的民族,西州天璇营统领翟清水,她本是衔允族人,也是来自这片大草原上。

这趟翟清水自请军令,前往北域监察狄狨族的动静。她自幼在草原上长大,自是对这片水土肥美的地方感情深厚,对她来说,西州虽然物产丰富、百姓安居乐业,有山有水,风光不俗,也算是一片沃土;但总归少了这片草原上的一些风情,就是那种快马扬鞭、乘风掣电般的感觉。

可惜的是,幸福的童年,却被凶残的狄狨族一手毁灭,三十年前狄狨大举入侵衔允族所在的地域,杀了许多翟清水的家人和族人,让衔允族彻底破灭,剩余的族人要么流离失所、四处漂泊,要么就沦为奴隶,在狄狨人的皮鞭下战战兢兢的生活,受尽他们的盘剥和欺压。

对于这个狄狨族,翟清水实在是恨之入骨,这种仇恨,也让她的性情大有改变,原本幼时的她,是一个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现在变得这般沉默寡言,都要拜狄狨所赐。这样的性情,直到她来到西州数年后,还是没有改变多少,只是西州同僚间的亲和关系,多少让她觉得多了几分温暖。所以虽然冷口冷面依旧,但是若是碰到合乎她眼缘的人,她还是会多说了许多话。

知道狄狨族可能会对西州不利,再度发动战争之后,深恨狄狨的翟清水第一时间就请命,要亲自前往狄狨探查他们的动静;而她的副手——天璇营的副统领冯尘,则也同时被派出,率领天璇营的部分好手,前往宁州探查消息。冯尘本来就出身自宁州,在那边有一定的人脉关系,所以去查探宁州动静自是最合适不过。

而之前派出欧阳枫雪和薛红梅前往宁州、定州,则与现在的情势不同,一是为了寻访阮青君的下落;二来也是想锻炼这两女;更重要的是,当时西州和宁州的关系并没有现在这般紧张。而随着欧阳枫雪打探消息之后所进行的一些考虑,情形似乎急剧变化。如果按照众人先前所想的那般,定州军会被上官无妄故意放之内进,威胁晋安腹地;而晋安朝廷很有可能就会命令西州军东征,让他们直接面对定州军的攻势。而与此同时,同样接到朝廷调令的宁州大军,也会做出对应的变化。对西州来说,如今宁州的形势很难判断,是友是敌根本看不清楚。从之前红梅等人得到的消息来看,宁州早就有了很周详的计划,就看他们会如何实施了。因此,宁州早晚也会成为西州的强劲对手,早早做好调查和防范准备,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欧阳枫雪、薛红梅、阮青君等人,正在各自的岗位上努力工作着,负责情报工作的天璇营则正式开展了运作。统领翟清水引领数人前往草原监察狄狨动向,副统领也引领数人赶赴宁州;至于晋安朝廷、定州以及其他一些可能存在的对手处,也均选派了人手分头行事。

翟清水来到西州已有七八年的时间,天璇营可以说是她一手创建而成,就如同现在欧阳枫雪等人打造玉衡营一般,这支负责监察工作的特殊军种蕴含了她很多的心血和精力,虽然她平日为人严肃,不苟言笑,但苦干实干的能力和精神,却让天璇营一众官兵都心服口服。上下团结一心,为西州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在这许多年的情报信息搜集工作中,翟清水对于狄狨也更加了解,也深知了这个西北疆域处一方霸主的可怕。他们衔允族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各个骁勇善战,也是草原上的一支劲旅,但是却在狄狨的铁骑之下一败涂地。狄狨大军便如同狂流一般,轻易将衔允凭借血肉之躯铸就的防卫线摧垮,让衔允族家破人亡。

这么强悍的一支军队,在西北疆域可谓是所向披靡,让人望而生畏,也只有西州李罡崛起之后,才凭借着更为强悍的军力,连战皆捷,让狄狨在元气大伤后俯首称臣。不过西州上下也知道,这个草原上最为凶悍的民族,是很难被永久征服的,他们迟早有一天还会卷土重来。

狄狨族和晋安的关系一直都很复杂,时敌时友。晋安建国两百余年来,与狄狨之间的战事陆陆续续发生了数十次,总是打了几场仗之后,双方又因为种种原因握手言和;但是太平不了多少年,战事又会因为种种原因重新开启。

最近一次由和转战,发生在二十四、五年前,也正是现任西州刺史江松袏初次来到西州的那段时间里。当时的狄狨统领是疾因可汗,在一次游历晋安的过程中,与当时的晋安国君吕源发生了矛盾,一怒之下回到狄狨,当即就整顿了兵马攻打西州,拉开了持续十余年之久的两族之间的连绵战事。

十余年前,晋安国君吕源驾崩,吕梁继位;而差不多的时间里,狄狨的疾因可汗也因故去世,改由当时狄狨族里最大部落天鹫部的统领元貔貅继位,为貔貅可汗。

狄狨是草原上最强大的民族,由许多部落组成,天鹫部是其中势力最为强大的,拥有二十万铁骑。元貔貅野心甚大,但是狄狨族内部不服从他的也大有人在,比如赤火统帅的兀鹰部以及剑仑统帅的铁狼部。这两大部落虽然势力远不如天鹫部,但结成联盟之势,对抗元貔貅。三大部落分裂之势,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狄狨的军力,使他们被迫放松了对于晋安的攻打。

而此时李罡在西州崛起,利用这一天赐良机,大肆整顿西州军马,然后连战皆捷,将西州各地一一收复,并率大军攻入狄狨境内数百里,大获全胜,逼迫狄狨在都城不远处的源城签下盟约。

这场西州对狄狨的大胜仗,影响极为深远。首先便是奠定了西州李罡在晋安的头号猛将地位,也保得了西州十年的平安,利用这段时间,兼任西州将军和刺史的李罡大力发展民生,将西州打造成了这西部疆域的一片乐土,各地百姓纷纷来投。李罡声势大壮,也因此成为了上官无妄的心腹大患。

本来李罡还想一鼓作气,彻底打垮狄狨,绝了这个为祸多年的西部大患,但却被晋安朝廷派来钦差,急令西州回师。李罡权衡利弊,如今西州虽然获胜,但是也有些侥幸,而且元貔貅也并没有使出全力,狄狨族内不服他的人大有人在,所以让他多了很多牵挂和拖累,无法尽力一搏。如果自己逼得太狠,让狄狨走上亡国灭种的绝路,那狄狨人自会重新团结起来,再与西州拼个你死我活,如此一来,即使西州还是能够再度取胜,那也一定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李罡想通此节后,也就与狄狨签订协议,然后奉令东撤。

其次,西部许多民族都因此战而受惠,比如翟清水所在的衔允族便是如此。狄狨元气大伤,又内部分裂,所以暂时无力再发展大规模的对外战争,这让衔允族等长期遭受狄狨蹂躏的这些小民族,都得以喘息或者重生的机会。而李罡为了长久震慑狄狨,也有意扶持这些弱小民族或部落重新发展起来,从而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草原上的原有面貌。

而这一仗对一直在草原上所向披靡的狄狨来说,则可谓是一次奇耻大辱,但也是无可奈何。不过元貔貅生性坚毅,见如今西州势大,自己在狄狨族内则倍受掣肘,如今签订城下之约,虽然是可耻可恨,却也得以让李罡退兵回转西州,给了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

这次对西州的大战,元貔貅虽然大败,但心中却是一百个不服气,因为他一直受到族内反对势力的掣肘。如今既然已经通过协议,让西州退兵,自己要报复此仇,首先得解决了族中的内忧,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不无道理。

元貔貅痛定思痛,休养生息,暂时止息了一切对外的征伐,包括对于衔允族这样的弱小民族的欺凌;而是全力发展自己的势力。三年之后,他自觉狄狨已然元气恢复,所以率领自己的天鹫部精兵,讨伐兀鹰部赤火和铁狼部剑仑。这两人在狄狨大战西州时,故意拖延后腿,想借机让元貔貅倒台。

天鹫部实力远胜兀鹰部和铁狼部,以前两军联盟,又有西州压阵,所以元貔貅无法全力进攻这两支部落。而如今西州军已退,兀鹰部和铁狼部又因为分赃不均,结盟之势已经无疾而终,所以很快就被元貔貅各个击破。

元貔貅亲手擒杀了赤火和剑仑二人,在这两支部落中寻找愿意臣服自己的首领继任部落统领之位。其中,兀鹰部的统领由蜇木担任,铁狼部的统领则由致由均登位。

蜇木也是狄狨族内远近闻名的勇士,其两子也都是狠角色。其中,长子为若琪占,次子苏艾吉恩雅,简称为苏吉。而这个苏艾吉恩雅,正是数年前曾去定州阮羽飞府上拜访画圣的那个狄狨小头目。

兀鹰部和铁狼部臣服后,狄狨族内其余反对元貔貅的势力瞬间土崩瓦解,元貔貅借势发力,大力整顿狄狨,让狄狨也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渐渐恢复了元气。而如今,得知晋安因为定州军造反之后,狄狨族内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以上便是这段时日来,翟清水亲自率领天璇营的数名密谍精英,来到狄狨仔细打探后得出的一部分情报。她将这些情报整理出来,命令一名手下传回西州州府云阳;自己则和其他几名密谍,继续留在狄狨附近,搜集更进一步的信息。

收到翟清水命人带回的情报,李罡等自是细细审视,逐一分析。看到狄狨果然如同先前大家的判断一样,想借定州之乱生事,一雪前耻,西州诸人都有些凝重。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年李罡就能打得狄狨一败涂地,如今狄狨虽然已经回复元气,但西州之势却也更胜从前,倒也不必太过担忧。

倒是江松袏注意到了这通情报里的一个细节,就是那个蜇木的小儿子苏艾吉恩雅。记得上次三女回转西州,详述这段时间里各自的经历时,阮青君提到过这个叫苏吉的狄狨小伙子,说他对阮羽飞的书画很感兴趣,还提到他的母亲曾经受到过阮羽飞的一些点拨。当时听到这话时,江松袏就是心中一动,狄狨族远在西疆,和阮羽飞居住的定州有数千里之遥,狄狨的人是很难遇到阮羽飞的,这苏吉为何会说起他的母亲受过阮羽飞的点拨呢?

当时江松袏就隐隐觉得,苏吉的母亲难道说会和当年自己那个刻骨铭心的初恋情人慕玉容有什么关联吗?只不过阮青君与这苏吉也只是一面之缘,并未多谈,所以除了知道他来自狄狨一个小部落之外,也就没有更多的消息了,江松袏有心想找到此人一问究竟,却也无从问起。

不过想不到翟清水倒替自己打探到了此人的消息,而且这个人还不是什么小部落的头目,竟是狄狨三大部落兀鹰部统领蜇木的次子。看来此子也不简单啊。

江松袏闻听此讯后,心头有些激动,想起当年往事,不由得有些百感交集。旁人并不知道此事,也就一听便过去了,不过赵因却是知道江松袏的这段情史的,见到江松袏面色忽然有些改变,已经明白过来。江松袏至今都尚未婚娶,就是心中还有慕玉容此女呢,没想到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之际,倒让他重新找到了慕玉容的些许线索。

赵因看向江松袏,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太激动;江松袏明白过来,也朝他点了点头。他两人这般举措都很轻微,李罡、柳无山倒都没有留意,只是继续分析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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