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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巾帼

却说雷心雨目送潘如风而去,心中悲痛。她和潘如风乃是同族之人,自幼时便一起生活,学习武艺之后,便同在部落首领乔移手下效力,做了他的贴身近卫。水蛮族运衰败,战乱频繁,两人跟随乔移南征北战,本来就情同手足,在生死战事之中,更是互添了不少好感,有了些许情愫暗生。不过造化弄人,若是两人长期这般朝夕相处之下,也许终会缔结姻缘,但都辙忽然兴兵,乔移和莫罗两支部落势力都遭到猛烈打击,两军联手,共同对抗都辙军力。

莫罗手下也有一支非常了得的近卫,那柳星雨亦是这支近卫军中的一个小头目,此女精擅剑术,又精通战阵之术,莫罗败亡之后,就由她接管了莫罗的残余兵马,吸纳了其他一些抵抗势力,组成了一支劲旅。这支军队虽然没有潘如风、雷心雨率领的那支部队人多势众,但胜在来去如风,突击奔袭,也杀得哲州和都辙的军队人仰马翻,成为了都辙的眼中钉肉中刺,却又奈何不了她们。柳星雨和潘如风等几支反抗势力互通声气,此起彼伏,成为了水蛮人的新的精神领袖。

本来水蛮族人大多敬服于都辙,但是此人先被西州大军打得一蹶不振,后来又投降曾是水蛮手下败将的哲州,已经在水蛮人心中丧失了原本拥有的地位,柳星雨、潘如风、雷心雨等不甘屈服、率领族人继续抗衡者取而代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潘如风、雷心雨两人率领的军队,在水蛮几支反抗势力中是人数最多的一支,虽然靠着天险,屡屡击溃都辙派来剿灭的军队,但毕竟目标明显,成为了都辙首要攻击的对象。都辙原来在统一水蛮领地不久后,就被胡奎林利用,反了晋安,招来西州兵马进攻,自顾不暇,也就顾不上对付这支反抗军队,让他们得以坐大;随后接受哲州招安,如今都辙正在哲州准备参加水州成立大典。但哲州军马也早奉了上官无妄的军令,再次来到水蛮境内,除了收敛财富之外,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协助都辙的部队,彻底清剿水蛮那些残余的反抗势力。

都辙勇猛有余,谋略不足,但他的那个军师胡奎林可非易与之辈,见都辙屡攻不下,就献上毒计,要将潘如风、雷心雨等从山寨中引出,让他们龙游浅滩。不过幸好柳星雨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竟探得了都辙胡奎林的阴谋,连忙赶到山寨,及时通知了这一消息,才让二人险险避开了这次覆灭之祸。

柳星雨和潘如风、雷心雨二人也因此结下了友谊。

柳星雨和雷心雨二人名字有些相似,性情也颇为相近,都是一样的争强好胜,若不是这样的性格,她俩也不能以一介女儿之身,成为义军统领了。两人都是武艺精湛,又都精于统兵战争之术,而且两人长得都十分的漂亮,都是族人心目中的巾帼英雄、红粉将军。两人俱都这般优秀,彼此间自然难免存了一些互相较劲的味道。虽然因为是友军的缘故,两人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客气礼貌,但每趟相遇时,总有一丝火药味蕴含其中。

潘如风目光敏锐,又岂会看不出来这两女之间的微妙情形,倒也有些头痛。为此劝说过雷心雨一两回,说看在友军的份上、而且对方又给过自己报讯救命的恩德,咱们理该多让着对方,哪能这般针尖对麦芒呢?

若是其他人这般劝说,雷心雨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自然也就能听得进去了。不过说这话的人是潘如风,那就该另当别论。两人之间本来就暗生情愫,自然在情感方面会容易敏感些,再加上雷心雨和柳星雨二人之间又存在互相较劲的情形,所以每当潘如风为了柳星雨而来劝雷心雨的时候,雷心雨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潘如风知道她的意思,不就是以为自己对柳星雨有意嘛。虽然他确实欣赏柳星雨,但也仅限于欣赏而已,完全没有雷心雨所想的那回事,但雷心雨先入为主,已然存了定见,所以听到潘如风的劝慰分辨之词,心中更是不快。就这般,两人渐渐有了些隔阂。若不是军务紧急,顾不上谈情说爱,也顾不上争吵斗气,说不定两人之间还要闹出多大矛盾来呢。

不过虽然两人之间矛盾渐生,但毕竟相识了这许多年,一路出生入死走来,这感情自然极是深厚,所以如今见到潘如风为了水蛮族之事,不惜舍生取义,他前去行刺西州将军李罡,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乃是九死一生,想及多年的情意,雷心雨心中万般难受,真有心陪他一同前去,但是若是自己也去了,这支军队还有谁能率领呢?如果水蛮军群龙无首,早晚必会被晋安军马所灭,那潘如风的死就毫无意义了。心中既是难受,又是万般矛盾,饶是雷心雨向来好强,如今也终于忍不住,一对星眸浸透了泪痕,只是强忍着伤心,未哭出声来。

左思右想,芳心如麻,一时几乎没了主意。但她毕竟是一方统帅,巾帼不让须眉,痛苦片刻后,还是慢慢清醒过来,如今潘如风已去,这边只剩了自己一个统领,手下那么多人看着自己呢,自己万万不能倒下,得想个法子才行。若是潘如风侥幸得手,真个挑拨西州和哲州关系破裂,晋安内乱,他们水蛮就有了重新翻身的希望。那么,带领水蛮族人重新崛起的重任,就当仁不让地落到了自己和柳星雨等人的身上。想到这里,雷心雨忽然眼前一亮,有了一番计较,忙命人快马加鞭,去寻找柳星雨过来商量要事。这几支义军守望相助,彼此间自然有着联系方式。

柳星雨的军队向来以游击为主,会用暗号的方式在某些只有水蛮义军知晓的秘处留下印记,雷心雨派出的哨探寻觅这些印记,很快就追上了柳星雨的军队,将此事告知了柳星雨。

柳星雨听说潘如风竟然独自前往哲州,准备刺杀在那里参加大典的西州将军李罡,妄图挑动晋安内乱,寻找水蛮复国的机会,大吃一惊,连忙命令众人先行隐蔽,暂时不得出击,自己则跟随雷心雨派来的密探,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山寨。

两女在这等情形下相遇,自然有些感慨,也有些尴尬,毕竟两人之间原本存了些互相较劲的意思。

柳星雨个头要比雷心雨稍高,亦是面容白皙,一张瓜子脸蛋,眉宇间总是隐含着些些笑意,看上去倒不似什么叱咤风云的女将军,而有点行走江湖、游戏风尘的女侠味道。两人以前也见过数次,但那都是有潘如风在场的时候,像如今这般独自相对,还是头一回。

雷心雨先屏退了属下,然后与柳星雨互望了片刻,两人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过了片刻,还是柳星雨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说道:“雷妹妹,我应该比你稍长,就称呼你一声妹妹吧。”

雷心雨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柳姐姐,为了如风的事情,让你不辞辛劳、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柳星雨摇头说道:“雷妹妹这么说话就有些见外了,我们不管怎么说,也是携手共同抗敌的战友,你和如风也都是我非常欣赏的族人,于公于私,这趟我也非来不可。”

雷心雨又点了点头,再说了一声“谢谢。”

柳星雨听出她语意中的一丝尴尬意味,笑了一笑,然后正色说道:“我知雷妹妹对我和如风的关系有点误会,其实我和如风兄真的只是战友关系,顶多也就算互相欣赏,也许只是雷妹妹一时当局者迷罢了。若是换了平时,以我的性格,也懒得多解释,不过如今如风前去行刺,凶多吉少,我也不想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耽误工夫。”

雷心雨赧颜道:“真是惭愧,让姐姐见笑了。”

柳星雨无奈说道:“对于如风兄,星雨确实非常欣赏,不过他并不是我所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雷妹妹你大可放心;只不过以如风兄的素日冷静,今日怎会做出如此冒险的事情来呢?依星雨看来,他这趟不仅是九死一生,更有种自投罗网的感觉,虽然他舍生取义,但也要起到作用才行。”

雷心雨疑惑地说道:“我也对如风这次的冒险行为非常反对,但是如今我等四面楚歌,不殊死一搏、险中求胜,也没什么其他办法,如风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我听柳姐姐语气,倒似是不甚焦虑如风的生死?”

柳星雨说道:“妹妹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他的生死,只不过星雨素来不为已经发生的事后悔或是遗憾,总归要想法补救才是。刚才听你派来的密探所说此事后,我一路赶来,路中已然想了一些事情,我倒是觉得此事并非没有挽救的余地。”

雷心雨一听惊喜交加,连忙说道:“姐姐快说。”

柳星雨说道:“你我姐妹同心,虽然平日里有所误会龃龉,但是这趟却是所见略同,我们都不赞同如风的这次行刺,那么,我们或许该赶上去劝他放弃这次刺杀行动。”

雷心雨有些疑惑:“姐姐请说得详细些。”

柳星雨说道:“在详细解释我的想法之前,我想先问问雷妹妹,对于李罡这个人如何看?”

“虽然说是李罡率领着西州军马,击垮了我们水蛮族的主力和名义上的统领都辙,但我并不恨这个人,在这个方面,我和如风也有很大分歧。他是很是愤怒,李罡对我水蛮族的攻打,他此番前去行刺,一是为了挑动晋安内乱,也是出于自己对于李罡的愤怒。但我并不恨他,原因有三。第一,我水蛮既然叛乱,他李罡乃是晋安大将,镇守西疆,自然会统兵来平叛,有道是各为其主,这个并没有什么好说的。第二,都辙虽然是我水蛮名义上的统领,但他毕竟是灭了我们统领乔移和你们莫罗统领才上位的,我与他的仇恨也许更甚于李罡。李罡击溃了都辙,从某个角度上,是替我以及其他一些族人出了一口恶气。第三,都辙投降了哲州,不但没有给我水蛮带来好处,反而因为哲州军马的暴虐,让我水蛮族人日子过得更加困苦,如果战事终不可避免,比起哲州军马的统治,我倒更希望李罡前来,毕竟西州军马军纪严明,他们只对军队发动攻击,对于水蛮普通百姓倒是秋毫无犯。我也听说西州的吏治要比哲州好了无数倍,很多外地的百姓因为战乱或者日子困苦,纷纷流向西州。如果我们水蛮无法自立,终归要在哲州和西州之间选一个靠山,那么西州要比哲州更合适。除了这三个原因外,我对李罡还有不小的钦佩之心,我曾率众和西州军交过手,知道西州军的厉害。也只有李罡那样的将军,才能带出这样勇猛无敌的军队。”

柳星雨听了雷心雨这一大段话,面色上也多了一些疑虑的神色,却又渐渐舒展开来,点头道:“我倒是没想到雷妹妹会如此看待李罡,不过你说的这几点又确实合情合理;不瞒你说,我对李罡这人亦有着类似的看法。如果是从前,我也会很恨李罡率领西州军队击垮了我们水蛮,但如今看到哲州的暴虐,以及都辙的无能无耻,我也宁肯被西州统治,以我们如今的声势,确实无法与晋安对抗,当日都辙起兵反叛,完全是被奸人所害,他不但不知羞怒,反而认贼作父,丢尽了我水蛮族人的脸面。”

听到这里,雷心雨也是柳眉一竖,显然动了怒气。

不过如今并不是为都辙生气的时候,雷心雨再追问道:“既然我们姐妹同心,都有了差不多的看法,那姐姐究竟如何思考如风这事?难道说让我们举兵向李罡投诚?”

柳星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但并没有这般简单,你且听我细说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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