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信没料想到云笙已经离开,两小厮拾掇着旧船,熄灭了其中一盏落地灯。
“云姑娘没等你?”
裴信不言,“悠然”在身后低声闷哼,裴信也不管,打量了几圈眼前不动的老旧船舶,不知何去何从。
“不如我们去那边的酒肆里坐坐,听说那边今日有表演。”
还未等裴信答应,便听得一句,“裴公子。”
是云笙的声音没错。
裴信拽住马缰绳的手紧握了握,表面上虽是依旧淡然,内心却早已按捺不住。一旁被自动屏蔽掉的曹思宇主动的往后退了两步,表示你俩谈的开心。
云笙喘着气,本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这会儿散了几缕下来耷拉在额间,裴信想伸出手去拨开,手却僵硬住不动弹。
“戌时已经过了。”裴信一本正经。
云笙喘着气,却扬起嘴角来抬眼看着裴信,像是甜到腻人的蜂糖,”之前我来过一次了,那时候你不在,我便回去了。”
她所说的之前来过一次,应当是方才门口两位小厮所说的,看到了皇上也在。
“约定的戌时,我自然会到。”
云笙领着裴信准备往船身走去,门口两位小厮准备阻拦,却被裴信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乖乖的站在一旁不再说话。曹思宇想着自己要不要一起去,见裴信根本没有邀约的意思,他还是把马交给小厮,保持距离的跟了进去。
船内的灯火已经熄灭,云笙边走一边点燃,慢慢的,船内也便灯火通明了。
也不愧是云家的,内饰精美、豪华,不失文人雅致,也不失风度。雕花屏风,绣花垫,上等楠木做的桌椅。大堂中央挂着一副山水画,不知出自谁的手笔,却能从中看出作画之人高超的技艺和其中寄情山水的心态。
大堂中央的桌上摆着焦尾琴。
“方才你可弹了什么曲目?”裴信四处看着内饰。
“不是《春风渡》。”云笙笑意一直挂在脸上。她料到裴信要问的,所以干脆给了他想要的答案,事实也确实如此。
“你可再为演奏过,不知今夜我可有幸听到。”裴信说话时,云笙已经拂了拂衣摆落座在琴前。
其实无需裴信多言,她也是想将这曲子演奏给裴信听的。
手指在琴弦间拨动,如拂面的春风,吹过耳边,揉进发间。裴信听的入神,忘了动作,呆呆的站着,看着认真抚琴的云笙,久久难以回神。
他和云笙间有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与其说是亲切不如说是命中注定的不可忽视。这一曲与最初的《春风渡》有了很多不一样的感觉,传言所说,云笙姑娘的《春风渡》里有“春风不度玉门关”的无助,有“大漠孤烟直”的凄凉与荒远。
但今日裴信所闻,却觉得是另一般景象。
是如今这般江南三月的烟雨蒙蒙,是杏花微雨的深情,是春风拂面的柔情。
当最后一个音在空气中消失殆尽之时,裴信才从中逃脱,但也陷入了另一个旋涡中。
曹思宇听完不禁感叹一句,“云姑娘好琴艺,云升楼的那些姑娘可怜你半分都及不上啊。”云升楼的姑娘哪个拿出来不是一顶一的高手,但确实不及。
“这曲子是姑娘自己谱的?”
“非也。是母亲赠与我爹的,我虽改过其中两段,但也觉得改了就不是最初母亲要的感觉了。”
“那日去怎没见着家母?”
“家母不住此处。平日我都是与她在一起的,明月与父亲住一起,但也经常往外跑,长时间不见着踪影。”
“不是不见踪影,是沧澜阁离得太远。”
“离得远,明月也要去。”云笙起了身,抚抚琴弦,抱好琴。
“是沧澜阁有她想见之人。云姑娘不嫌弃也可以去看看。沧澜阁的春景,与江南的春景不同是一番味道。”
裴信的邀约本来没什么,但加了前一句反倒是有了另一层意思。云笙咬了咬嘴唇,浅笑,“有机会一定去一去。”
曹思宇早在两人交谈时出去了。云笙抱着亲跟在裴信身旁,两人并肩出了船后,小厮才进来熄灭了烛火。
“我送你回府?”
云笙应好。
两人一路步行回云府,云笙说是逃出来的,只能走后门进去。裴信一笑,揽住云笙的腰,纵身一跃便带着云笙进了云府后院。
“谢公子。”
“你等我。”裴信的话有些前后不搭。
云笙不解。
“你再等我几日。”
云笙虽不解,也点头应下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