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刘满见李萍萍黑着脸,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刘满一把拉住她,说:“你听我说,她只不过是我前女友,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咱们为她闹掰不值当。”
李萍萍说:“那妖精都跟你说什么了?什么话不能当着我面说?”刘满解释说:“真没说什么,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较那个真干嘛?”李萍萍冷笑说:“过去的事情是过去了,可是你家里有老婆,你就不该瞒我。“
刘满说:“我们都分开了,只是没去办离婚而已。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咱以后再聊行不?”李萍萍说:“没以后了,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再说了你都已经结过婚了,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孩子,凭什么跟你好?”
一句话击中刘满要害,他只得怔怔站着,看着李萍萍气呼呼的走了。
上班的时候,在所底层大厅里遇到了所长。刘满微弯下腰,说“所长好。”叶所长照例‘嗯’了一声点点头,然后上楼和平常并没有两样。
刘满琢磨了一会儿,还是不明白他的喜怒哀乐。心里很感慨:“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心里的城府就是深啊。”
下午发工资,刘满给父亲寄了五百块钱,让他给春花捎去。信中寥寥数语,不是刘满不想说什么,只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大略说了些自己的近况,他想打听春花的消息,想想还是算了。人都跑了,打听她的消息又有什么意思呢。
晚上是每个星期五照例开的总结会,刘满和平常一样早早的进了会议厅,找个靠后的座位坐下。刘满讨厌开会,讨厌听这些当官的陈辞滥调。可是又只能假装认真的听。他很佩服这些机关单位的人,整天会山会海没完没了。难怪他们心里那么压抑,见到人民群众就有一股邪火往外冒。
叶所长和指导员有说有笑的步入会场,副所长第一个站了起来,大家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叶所长的主席座坐下,笑咪咪的说:“都坐下吧,我又不是国家领导,用不着这样的排场。大家看所长笑了,也都笑了。
经过多次会议,刘满已初步掌握听讲的诀窍。开会时光假装认真听是不够的,最好带上纸笔才能显得重视领导讲话。随时拿笔在纸上记录一下领导的重要指示,是对领导讲话的肯定,是拍马屁不可或缺的手段。
其他细节也很重要,坐姿自然要正一些,眼睛不能和领导对视,最佳的角度是看着发言领导的桌面大致位置。要表现认真听讲,又要表现特别神态。不要让领导认为自己要踊跃发言。
踊跃发言是没用的,领导有领导的思路,他们是不会听小人物的话的。领导爱听的是‘建设性意见’,什么是建设性意见?无非是要大家说:“领导啊,你这么努力工作,累坏了身体不但是我们的损失,还是党和国家的损失。”可是这种话不能经常说,经常说就没意思了。
星期五的会议,一般都是对一周的工作进行一下总结。这次也不例外,叶所长总结了一番,对大家的工作给予了肯定。又说:“你们有什么看法,也说一说。最好是对工作中的不足,尤其是我的不足,一定要提出来。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嘛。为了更好的开展工作,大家要放下思想包袱,畅所欲言。
会场鸦雀无声,大家谁也不说话。指导员就说:“要相信党,我们是党领导下开展工作的。”他环视了一下会场,又说:“什么时候也不能忘了党的教育。”
刘满心想:“你是做政工作的,当然把党挂在嘴上,以显示你的重要性。你这是向所长示威?难不成,这几天指导员和老所长和副所长嘀嘀咕咕,就是要向所长发难,削下所长的权力?”
所长有些不高兴了,说:“你们有什么看法就说说嘛,谁都可能犯些错误。我们只是以事论事,你们都不说话就是对我有意见。都说‘沉默意味着反抗’,难道我是独裁者?在所里搞‘一言堂’?”
在指导员鼓励的眼光下,卓颖站了起来。她说:“所里的其他工作都很好,只是传唤证不能总是放在所长室。指导员和副所长也是领导,所长不在的时候,由他们签字也是符合政策的。如果临时有任务,所长又不在,所里如果需要传唤个人,没有传唤证可就没履行正常的法律程序,这对我们依法办案的形象是有影响的。”
指导员点点头,示意卓颖坐下。说:“我们党三令五申,要我们要依法办事。同志们呐,什么时候也不能忘了我们是公仆,我们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我们行使我们的使命时一定要慎重,要慎重啊。”
刘满心想:“指导员说了大半天大道理,要大家依法办事,就是要大家有传唤证才能抓人。可是传唤证只掌握在所长手里,如果所长不在,那如何依法办事。说来说去看是教育大家,实际上是教育所长哩。”
叶所长点了点头,也看不出什么态度。只是说:“这事我会考虑的,谁还有不同意见?”大家又都不开腔,副所长干咳了一下,说:“我觉得卓颖的意见是有一定根据的,参照其他兄弟单位的做法,我们的传唤证制度是有些问题。我们所党委会认真研讨卓颖的意见,相信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指导员又说:“我长期是做政工工作的,对业务上的事不是十分清楚。还好我们所里的前所长退休后,又返聘回所协助工作,我们可以听听他的意见,参照他以前的做法。”
老所长站起来说:“以前我是充分发扬民主集中制的,我在任期间,无论指导员和副所长都随时可以签传唤证,无论我在不在所里都一样,只要事后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我当时就没保管传唤证,我就把传唤证放在治安室或刑侦室,让基层的同志使用起来方便一些。我们不能搞形式主义,才是对党和人民负责任嘛。”
老所长坐下后,气氛变的有些凝重了。大家都看出来了,他们这些人一唱一和的,针对的都是叶所长的。他们这些话在背后早就商量过了,现在看似例行开会,其实他们是要给叶所长一个下马威。叶所长虽然职务高,但到所里时间短。一个人的声音再响,也是抵挡不住众口烁金啊。
会场的气氛沉闷,谁也不敢开口说话了。刘满咬咬牙,站起来说:“我觉得指导员说的对。”叶所长不觉眉毛皱了一下,刘满又说:“指导员说‘我们办事要慎重’,我是非常赞同的。就是因为要慎重,所以必须由叶所长亲自保管传唤证。他毕竟是主要负责人,要是出了差错追究起来,所长是要负责的。”
老所长站起来说:“我们开会,你一个联防的意见是做不得数的。”刘满反问:“那您现在还是所长吗?你现在不也是联防吗?”
叶所长说:“我们开会就是发扬民主集中制,让大家畅所欲言。联防们的工作,也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怎么就不能说话了?既然让联防也列席会议,当然联防也可以发表意见。”
老所长说:“每个人说话,要和自己的身份匹配,才是对自己对别人负责。”言下之意,他是老所长,还是有身份的,不是一般联防队员可以相比的。
刘满说:“是啊,每个人说话,要对自己的身份匹配。我既然参加了会议,自然有发言的权力。叶所长是所长,他行使的权力自然要和他的身份匹配。指导员和副所长也是领导,当然也可以签传唤证。可是如果指导员和副所长出错了,上级追究下来的时候,所长也是要负责任的。”
刘满接着说:“要说话和身份匹配,那卓颖是做户籍工作的。她就不该提传唤证的事。这和她的工作根本就没有关系,她没有实际经历过使用使唤证的事,她的意见就做不得数。”
顿了顿,刘满又说:“可是如果万一所长出错了,副所长就不要负责任,指导员也可以说他是做政工工作的,业务上的事他不是很清楚。大不了他写份检讨,照样做政工工作。这样一来,只要是出错,叶所长都要负责。那为什么不能慎重一点,凡是要签传唤证必须要所长同意。”
刘满坐下后,再没人发言了。叶所长说:“那今天的会就到这儿吧,大家都散了,问题留待我们党委会讨论。”大家闻言,都赶紧起身弯腰匆匆离开,都好象家里都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办。
接下来几天,所里又风平浪静了,好象从来没发生过什么,只是刘满觉得同事们都好象有意无意的躲着他。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刘满见平时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小周还在边吃饭边看书,就对他说:“小周,那卓颖是一个女的,还真瞧不出来敢对叶所长提意见,她的胆子可真大。”
小周抬头看了刘满一眼,说:“有人还说你胆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