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盛佳宁,顶着一头毛躁的黑发,刘海遮过半边脸,她成绩优秀,还能把老师交待的任务漂亮的完成,但就是没有朋友,她从入学就带着流言蜚语,人家也许不在意,但她在意,她从发尖到脚趾的排斥自己,觉得自己就不该活着。
走进办公室,把卷子放在老师的桌前,听到对面一个老师在训斥学生,学生侧着脸,好像并没有在听老师讲什么,眼睛盯着外面灿烂的阳光。
“叶楚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讲话?!上周五你干嘛把隔壁四个同学给打了?!”老师愤怒的拍桌子。
“打了就是打了,哪有为什么,要赔钱吗?”叶楚灿看都没看他,带着漠不关心的语气问。
她听到上周五,浑身便发抖,她的老师问她:“你怎么了吗?”她摇头。
“这个叶楚灿也是出了名的难教训,有人罩着要干嘛都不行。”
“随随便便就把人给打了,这太子爷,好像是把人的鼻子都给打歪了。”
“你说这孩子怎么会这样啊?!”
老师们议论纷纷,她指尖微颤,双手握紧后走上去对那个训人的老师说:“老师,上周五的事情都是我的错,和他没关系。”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她的班主任走过来拉她,然后笑着跟大家解释:“这女孩子家家的怎么打四个人呢?”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同学,他们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你是谁?有毛病吧?”叶楚灿嘴角带着笑问她。
“你好,我是盛佳宁。”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转过身对他说,“上周五,谢谢你。”
整个办公室再次陷入沉默。盛佳宁抬起手,把缠绕的纱布解开,看到里面有一条刚缝好的伤疤,黑色的线都没拆掉,她声音微颤地对那个训人的老师说:“上周五我去图书室,有四个男同学要绑我,我一急就割了,还有一个伤,在大腿……”办公室有个女同学在整理作业本,心里想着和大家一样,就你这幅邋里邋遢的模样还有人要绑?
叶楚灿摸摸额头,他说:“这位同学,请不要把你的自杀说得这么传奇好吗?就你这样,走出去投怀送抱都没人要吧?出去吧,在扣分之前。”盛佳宁抬起头隔着刘海看他,她把纱布缠好,对老师说:“你爱信不信吧。”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五百块,说:“帮我还给那四个眼瞎的同学,谢谢。”
办公室十几号人就那么看着盛佳宁纤瘦的背影消失。
不要说别人觉得她奇丑无比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奇丑无比。
走到楼梯拐角,见到林幼霖,她留着齐肩的头发,手里夹着一根烟,过往的人看到都面露鄙夷。
“上周五给你的惊喜还喜欢吗?”林幼霖笑着问。
“谢谢。”
“谢什么,钱还没到兜呢!怎么那么坚贞不卖了?”
盛佳宁双手在发汗,紧张让她身躯僵硬,良久她才回应:“不要随便说话。”说完她便快速跑开了,果然那是她一生的污点,无论她逃多远,跑多快,人们总会知道的……一时间她觉得走在校道里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在看她,人们的笑让她觉得是一种嘲笑,她就像一个掉进泥巴里的小丑,浑身脏兮兮,还活在这个世界,以一种似哭非笑的表情活着。
她快步走着,直到走回班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见周边的声音都是她恐惧的笑声,睁开眼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小房子,她已经逃出来了啊,已经走了啊!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嘴巴在颤抖着,直到一个男同学把书本往她桌上拍,说:“书掉了!神经病!”她才发现刚才的不过是臆境,而自己的后背早已汗湿,汗水沿着下巴滴下。
一整天魂不守舍神经兮兮的过完,回到家她第一时间就是去洗澡,拼命地搓自己的身体,把自己的一层皮都搓掉了还在搓。
养母从厨房走出来,看见客厅扔在地上的书包,还有洗手间离哗啦的水声,她大呼不妙,赶紧找钥匙去开门,打开门后,果然看见了浑身通红的养女。
女孩瘦削的背在颤抖着,蹲在滚烫的热水里抱膝痛哭,哭声凄厉,好像整个人都要哭到断气了。养母的表情由震惊到愤怒,愤怒到悲伤,眼里掩不住的心疼,走过去去抚摸盛佳宁的后背,谁知盛佳宁双手一拍水面大喊大叫:“别过来!别碰我!不要过来!啊——”养母浑身都湿透了赶紧抓住她的手说:“佳宁啊,佳宁!我是盛姨啊!佳宁!你不要这样啊!你不要这样!”说着便哭了出声,佳宁虽然是被领养的,但她早已把她当亲生女儿养了,这现在自己的女儿突然变成这样,问那个当母亲的不心痛?!
她抱过佳宁,语气逐渐变温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佳宁,你没事的,你现在已经出来了,佳宁,我是盛姨啊,你不要哭了,啊,乖!”佳宁在养母的怀里逐渐平静下来,盛姨刚感到欣慰,便看见浴盆里的水在逐渐泛红,她急忙推开佳宁,看她腿上居然有伤,是在大腿内侧,这让她心惊,伤口是再次裂开的,她急忙把六神无主的佳宁扶起来擦干身体,走到客厅找药箱。
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问佳宁这伤口是从何而来的,况且现在佳宁状况非常糟糕,双目无神歪着头看着远方,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她替佳宁包扎好伤口,去那风筒给佳宁吹干头发,刘海吹起后露出来的是一张精致的面孔,未经修剪的眉毛已经有着非常好看的眉形,浓密纤长的眼睫毛像两把黑色的扇子隔绝外面的光怪陆离,肌肤吹弹可破。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好看的女孩,而且还带着浓郁的犹豫气质,很容易让人心疼。
盛姨不住的悲伤,但只能把眼泪藏在背后,她拿着汤匙一勺一勺地喂女儿吃饭,给她换衣服,扶着她回卧室,佳宁是听得到的,有感觉的,她躺回床上便自己闭上双眼,右手握住养母即将抽离的手,说:“盛姨,不要走。”盛姨坐下来,说:“佳宁乖,盛姨不走。”
女人看着女孩沉沉的睡去,手却不肯放开,她注意到女孩手上湿透了的纱布,便将它剪开,看到里面的疤痕,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在领养佳宁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孩子不容易,但她并不以为然,心里想着都过去两三年了,小孩子早该忘了。她刚来这个家的时候不爱说话,像一颗石头躲在角落里,她不知道孩子曾经遭受过多大的灾难,刚领养回来就发现孩子有密室恐惧症,不仅如此还不能单独与异性同处,搭电梯的时候她必须得陪着,不然她就不进去。
年纪稍微大点了,逐渐接受了她,也会跟她说话谈笑,有一次她自己提议去精神科看一下,她便带她去了,一直用药物治疗,虽然还是不能与异性相处,但已经能自己在小房子里了,她以为佳宁会慢慢好起来,谁料上了初二以后情况再次恶劣,她这次不仅是害怕密室与异性,甚至连自己都怕了,留着长刘海不敢照镜子,好几次都在浴室里一边哭一边刷身子,好好的肌肤被刷得通红带血……
她不敢明着说叫她去看病,只不过带着心理医师假装是朋友来看她,才拿到药。
现在这个孩子的情况是越来越糟了,她坐在床前看睡容恬静的女孩,除了哭泣与心痛,她找不到方法帮她了。
叶楚炫趴在书桌前学习,今天周五学校不留宿,他只好回家。双胞胎哥哥坐在床上问:“你们班有个叫盛佳宁的吧?”叶楚炫轻声应他。
“她是不是有神经病?”叶楚灿没有别的意思,他真的只是就事论事。
“不知道,”叶楚炫换一本练习册,翻书道,“应该有。”
叶楚灿继续看自己手里的绘画鉴赏,上周五他就失去图书室借这本书的,却在楼梯口看见四个男同学架着她想往外走,其中一个男的掏出五百块甩到她的脸上说:“这五百块都是多给你了!看在你可怜才给的,听说你和你妈一样都是干这行的,放心,服侍好了还有更多回头客!”盛佳宁从背包里掏出一把美工刀尖声道:“你们再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一个染着红毛的男同学无所谓地说:“你死啊,搞得自己跟第一次一样,别装了!跟我们走!”说完又来拉她。她手一用力就把刀戳进里腿力,几个男的见了赶紧后退,有些惊恐的说:“你这个不要命的!有本事你真死啊!”盛佳宁还真的把刀抬起来往手腕割,鲜血立马流了出来。
“卧槽!真不要命了!”
他走过去看了看,几个人回过头看见大惊失色,但其中一个见事情暴露走过来拉拢他:“灿哥,这女的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不如一起?”叶楚灿挥挥手,看地上的血,走过去把外套盖在女孩身上,她已经是衣衫不整了。
“我才不跟狗一起。”叶楚灿不屑地说。
几个人不乐意,都听说叶楚灿特别横,好歹四个打一个,就不信不能把这个太子爷给打了,而且这四个人家境也不简单。
于是几个人就扑上去了,叶楚灿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王八蛋,三脚猫功夫还跟他打,他想着给点眼神瞧瞧,就把人打得半残废了。
地上已经一滩血了,人来的时候都以为是这四个男的,其实是盛佳宁的。他扶起盛佳宁,盛佳宁也没拒绝,两个人就一起到医院缝针包扎,他看不到盛佳宁的脸,抱着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的心除了医疗费就回家了。果不其然,那四个 傻屌就把他供了出来,自己干了什么全部不知道了。
“听说你上周五和人打了?”叶楚炫问。
“打了。钱不都赔了吗?”
“用你自己的?”
“难道还是你的啊?”
叶楚炫转过身问:“你哪来那么多钱?”叶楚灿挥了挥手里的书说:“画画啊。”叶楚炫显然不相信,他不是担心自己的哥哥把人打得多重,他担心的是他究竟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