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来就是不等人的,它总逼着你快速成长,我本想适应了新的人新的事也就会好的,一步一步踏实地走就行了,还未等我适应过来,独立已然迫在眉捷了。认识兴洋和能荣也就半天的时间,第二天我必须独自面对,我行动的轨迹也随着调组改变了,我的大部分时间在领苯前处理室对面,透过玻璃,我总能看到对面,不同的是,运湘竟也呆在那儿呢,以为运湘很少时间会呆在那儿的,出于好奇我总爱时不时往对面瞟一眼,总能看到运湘忙禄的身影,在我的记忆里他像某一类的人,不爱说话,静静地,遇到朋友会天然变得活跃,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而我缺少了某种重要元素,无法使他露出笑容,也无法使别人露出笑容,所以,在我认识运湘的一个月里我一次也没有看见他对我笑,可我发现,我喜欢看到他,有时我们迎面碰见,也不微笑,不点头,不说话,像不认识似的走过,如果我坚持看他多两秒,你会发现他也露出尴尬的神态,然后低下头走过我身边。现在不在同一个组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交流了。午饭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看着他们一个个都要走了……”我也的心也开心不起来,像被挷了个块石头,重重地沉了一下。大家说着说着慢慢没声了,是因为我在场的原因吗,空调的冷风更明显了,静得不敢多动一下筷子。
工作了再怎么小心也总遇到问题,不得不跑去找测卤素的兴洋,兴洋和运湘有某种本质上的区别,他们看起来不爱说话,可一到我这儿莫明成了同类,都会很耐心给我解答,除此以外无话可说,我好像越来越确定我身上有毒,一种有别于有机化学的毒,像极了重金属,容易残留并堆积在身体。
母亲叮嘱我干这工作一定要小心,我看到同事的手流血了,那红色让人瘆得慌。
大家伙快吃完饭时,一个女生和春铃进来休息室了,那女生大家都叫她“师姐”,不是个别人的昵称,而是我见过或我认识的人都管她叫“师姐”,可她看起来和我们一般大,她戴着副眼镜,一只手接着另一只地站在春铃身后,后来她哭了,其实她还是个女生,我们大家围着她,有的在找止血贴,有的在找万花油,有的在找沙布,显得有些慌乱,美凤从书包里掏出了纸巾给她擦眼泪。我站在最外围,显得有些多余,我想我应该做点什么,然而似乎找不到什么是我该做的而又力所能及的,偶尔会对师姐帮其包扎的人小声地说声小心,但最终还是没做什么实际意义的事,像极了我的无奈。
独立工作的第一天样品不多,但问题多多,上午在称量室称量是必行公事,下午休悠得有点让人不敢相信,可生活中的休悠一般都有欺骗成分,果不其然,能荣下午没有出现过,兴洋也不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可以搜寻到,我尝试去问在这里工作了三年的健明,可我依旧没有一个明确的指令,这让我有些无助,我可以等待,等待能荣的出现,可直到下午五点,所有人都快完工时我心里多了些着急,硬着头皮去问人,附近哪一个都可以,可自己不得不承认终究还是成不了传统意义上的聪明人,华哥的鼠标动了几下,强行退出了界面,我记得这界面,华哥改了第一行名字叫我按他一样地排就可以了,可我的反应让我自个儿也不好意思,印象中断断续续问了不下五次吧,那是我第一次晚下班,然而这晚点并没使我变得更强大。
第二天的独立工作显然更严峻了,前面还遗留了些许问题尚未解决,样品的量却翻倍地涨,我为自个儿担忧,这种担忧会腐蚀热情的种子,让恐怕莫名蔓延,我不能看见那样没用的自己,所以极力保持镇静,而这种伪装的镇静似乎起不了什么太多的作用。
第二天,工作已经快一个月整了,现才定义为第二天,我想我依旧笨着,只是调组后第二天是我独立完成三份大单的前处理,收到样品后的迷茫状态到自我调整为思绪整理,按规划不急不慢地一步步去。中途被人几次提问,打乱了步伐,但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你心里清楚,没有会帮到你,“一接手就这么多单啊!”健明闲暇时走到我身旁说了一句,我回了句,“对啊。”便没有然后了。“3854的单子你在称吗?”运湘在另外一台分析天平前坐着,看了看手里的单问我,我的项目很广,其中也包括邻苯,就是我之前的组所测的项目,我又回了句:“对啊。”“等你们称完吧,如果没有数,我们就不用做。”运湘说,“现在格力的单子来了,rench会多,我们邻苯也多。”偶尔美凤会走到我身边问,“还没称好吗?”若不是能偶尔回答几声好,我一定会沦陷在自己的世界里。
忙禄在许多人的眼里是件好事,一件太不愿意接受的好事。第三天,独立工作的第三天我没有问过兴洋一个问题,从同事的口中得知,兴洋被调到卤素的组工作量很大,昨天加班到晚上七点多才走,再想想自己,工作量也比不上人家了就没什么资格说辛苦这一类的话头。当事情多而杂时,你一人像少了点什么支撑,不想去打扰别人的工作也不能去打扰别人,你需要自己去做决定,而这决定可能会导致能荣或其他同事加班为我的一个错误决定而弥补,我不想给别人制造麻烦的同时也许麻烦已经制造了,能荣和运湘有一共同点,都是会耐心讲解的人,我把萃取液摆在能荣的桌面上,他说:“要不你排一次?”“好啊。”我顺势回了一句,心里无比紧张,我不知能荣是出于不相信我工作的怀疑还是要出于教导而说出这句话,“你坐吧。”能荣像个绅士一样把椅子接近到我身后,我小声地说了句谢谢,那目光已聚集在电脑屏幕上,我努力地回忆昨天华哥说的话,能荣站在我旁边,我能感觉到他在注视着屏幕上的一举一动,我很紧张,我知道能荣不会骂我,但我不希望听到建舞说的那句“不走心”,一开始就被定义为不走心,我想我们一定不是一对很好的搭档,我不敢出错以至速度慢得惊人,这种慢会让人感觉到空气的流动。我不敢出声生怕破坏了这空气流动的速率,当我以为可以时,终究还是犯了致命的错误,“你这个还是变了,按上面的就可以……”能荣把手放在鼠标,一边说一边点击。排样本是很简单的动作,被我延长了一倍的时间,而后我还不走,问了些问题,“你再问,他今晚不用走了。”坐在一旁人称“师姐”的女生说,“啊,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成了一个“累赘”,“没有没有……”能荣竟连忙说没关系,我想我是个运气不错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