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天。
没有新的房客。
冷冽空气中的阳光不再明朗,咸不著却眯了眯眼睛。
秋,渐深了。
“唉,天凉了,京华的红叶该红了。”
梁三维还没从昨晚的惆怅中走出来。
“……我肚子——似乎有些痛。”
咸不著抱腹。
“奴家觉得可能是月事来了,闲不住你喝点红糖水——”
“……滚!”
酒店里,梅乡稻已经自己练开。自从特训后,这货的水平突飞猛进,对味道和火候的掌握,颇有心得。
用包泥霜的话来说,这,就是天赋。
只是自始至终,都带着头盔。
特别是上次咸不著让他加油之后,更是对其抱有深深的戒心。
咸不著只能听之任之。到比赛的时候,你总不能再戴着了吧?那可是厨艺大赛,不是蒙面歌王。
…………
客服部,老远就听到马得臂的咆哮。
“你看看你们,看看你们!来了也有两天了,怎么就教不会呢?最简单的称呼,总是记不住?!男的都叫帅哥,女的全是美女,记住了?!别老是嗳啊嗳的,你当这是你家啊?!”
“那很丑的呢?”
“……那就叫老板!”
两个年轻人很面生,应该是新来的。站一边臊眉耷眼,却又一脸严肃,很有咸不著当年风范。
咸不著由远至近,那二人远远看了,以为是客人,用眼神互相交流了下,异口同声:
“老板——!”
“……”
咸不著抚了抚脸,满心忧伤。
尴了个尬的,我就丑得这么明显?!
“呸!这是咸经理!滚!”
“哟,老马,又训着呢?”
“唉——可不是嘛。小崽子们,真是一拨不如一拨了。人懒就算了,还不机灵,哪像你当时,懒归懒,但人够坏啊,能坏出水来!”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很明显,是在损你啊!你听不出来?”
“……”
大门开了,几个身形高大的人,围着一位女性,从外而入。犹如灰色中裹着一片云彩。
高大的人都是老外,叽哩咕噜说着话。
而女性却是华国人,一身红衣,40左右。典雅中透着股清冷,成熟里揉杂着丝另类性感。
“……啊!”
莫名其妙地,传来梁三维的惊呼,像触电的感觉。
“怎么了?人家也没穿丝袜没露大腿啊,你激动成这样?”
“唉!老样子!她还是老样子!”
“……谁?”
“逗你玩!”
“……滚一边去!”
“唉。20多年了,她也多了风霜,只是神态表情,却跟当年一模一样。”
“说谁呢?”
“……逗你玩!”
“逗你大爷!贫不贫呐?”
咸不著不知道梁三维抽什么风。
直到听到有人称呼:“窦女士,请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我需要登记一下。”
“……嗯?窦女士?”
咸不著有些明白过来。
“唉——可不就是逗你玩嘛。婉婉西邻女,妮心玉润自芳华。窦妮婉,她,她就是我说的那个小丫头!”
“……让你跳楼的那一个?”
“咳咳,正是!”
这不巧了嘛?
这算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还是情人又遇,那个金风玉露再相逢,去胜却人间无数?
“现在怎么办?”
咸不著紧张中透着点希冀。
这梁三维会让自己替他去泡这个姓窦的吗?好了却多年前的那桩憾事。看着这位逗你玩,呃,似乎除了年龄稍大,其他的都是上品,比起田思思花池来,另有一番味道。要不?自己将就一下?
“唉!还能怎么办?我和她已是陌路,又何必去自寻烦恼?如果现在是我自己,或许还会上去打个招呼,可,可现在这样,还是别去打扰她了吧,怕吓着她。”
“……”
咸不著自尊受到万点暴击伤害。
一行人已经办理好入住手续,慢慢离开。
“……她还是喜欢红色。也不知道京华的红叶,她有没有去再看——”
“人家走了!”
“那时候,她还是个丫头,真正的丫头。在我前面跑着跳着,每次叶子最红的时候,总是拉着我一起去看!她说每一片红叶,都是一条鲤鱼,风一吹,游着跳着,自由自在!每次总是带回两片叶子,真的放在鱼缸里,看着它们在水中沉沉浮浮,说一片是她,一片是我。”
“……人家走了!”
“她在红叶下,就是一片云彩。她说过,以后每次看到红叶,都会想到我!”
“唉,人家走了!”
咸不著对梁三维的花痴状态忍无可忍。
“咳咳,走了?走了!好!”
话意中的落寞,听了让人心酸。
“唉——没想到梁大官人也是性情中人,跟我那西门大官人一般。”
“……呸!我们不一样!”
“切,男人女人那点事,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们是发乎情而止于礼,哪有你们般夜夜欢娱?甚至做出违背人伦的事来?”
“虚伪!”
…………
时至下午四点,咸不著心中有事,想着晚上要去田思思家客串一回男友角色,琢磨着该如何表现。在酒店里兜兜转转,不自觉间来到中央的小花园里。
说是小花园,其实颇大,足有几百平米。里面种植着花花草草,以供食客住客休憩用。
中间一株硕大的枫树,寒霜初染,正红得透劲。
枫树下,一袭红衣,凝住不动,任由衣摆随风而飘,衣红和着枫红,更显得人面清冷,似在深思。
正是窦妮婉!
咸不著心里一动,装着散步,也踱到树下。
“咳,真漂亮!这叶子,就像一条条鲤鱼一样,既活泼,又安逸。”
“……?”
窦妮婉向他投来惊诧一瞥。
只听到有人把红叶比作云彩,比作火焰,但把它们比作鲤鱼?窦妮婉的思绪明显被带得飘了一飘。
“如果把叶子摘下来放到水中,浮沉之间,就真的和鲤鱼差不多了,呵呵。”
“……这位先生——也是江南人?”
“我?不是!”
“哦,我还以为只有江南人才会由枫叶想到鲤鱼的。”
“其实也不是我想,是我的一位故人,这样在我面前说过。”
“……故人?”
“嗯。故人。”
“以先生的年纪,没想到也能有故人了,呵呵。”
“唉,故人和年龄有什么关系吗?可惜,故人已逝,红叶还在,只是现在我每次看到,都会想到他——”
摇了摇头,似在叹息,又似在回忆,也不管窦妮婉如何表情,径自离开。
“怎么样怎么样?三维兄,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很有范吧?”
“……唉,多此一举!”
“呸!虚伪!明明自己想着看到她,却还装!”
“闲不住我警告你!不许惹她,不许想她心思!”
“……你想多了。光一个田思思就够我烦的,我还有那闲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