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无雨无晴。
刘时月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笛声是在三年前。
曾经这个笛声声声入梦。而现在又一次这个笛声声声入耳。
虽然在冷风里的三个时辰,使他的懊丧萎靡。然而他确信这不是幻觉,他并没有听错。
“袖如藏鸽。”薄如约道,“风流人自然是跟旁的不一样的。”她就坐在天机阁灵枢台屋顶看了一整夜的星星,也絮叨了一整夜,因为她说‘好歹也有我的一份责任,跪着太累了,不如我就看你跪吧。’
薄如约乃是天机阁阁主义女,向来只会无事生非。只不过这次祸水正巧给泼在了刘时月的身上,也并无甚奇怪的。
只不过纤介笛的威力太过强大,薄如约在天机阁如温室之花,并无机会没有面临过危险。这会子从屋顶上不留神摔下来了。
“啊……”倩影如落红坠,想来是极美。
一道绿光破天而来,缠住了飘坠的薄如约,稳稳地将其甩到了地上。须发无伤,神色不变。
“你要摔死她吗?”来者幽幽地道,声如九幽游魂,极为剔透空灵,冷淡疏离。人如九霄仙子,极为出世清绝,缥缈脱俗。
“姐姐……你好漂亮啊。”
薄如约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刚想说‘谢谢’,便给歆慕惊艳让道,一下子脱口而出了。连对刘时月的气恁也弱了几分。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薄如约小眼睛一骨碌,急道,“对了,对了,你就是那个‘画中人’。啧啧,你可比画像好看多了,慎弱姐真是笔力不够,画像何及真人‘十中之一’呀!”
“摔不死的,就算摔个残废了。天机阁也有那么多灵丹妙药,有些人,天生不会不幸。纵使老天有眼,不幸一回两回的,那也是用来炫耀——他有让天意回寰的能力。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也一定轮不到我这个小字辈。”刘时月嬉皮笑脸道,却是皮笑肉不笑,“师尊让我跪着,我可不敢挪步。”
“你学艺不精,倒真成了你袖手旁观,草菅人命的借口了?”女子叹道,“拘灵,三年不见,你一点没变,一肚子歪理,却是言之凿凿,叫人不好反驳呢。”
“移儇,听说你要结婚了,那么恭喜你了。”刘时月道。
“才听说你和尺尊少主这个月要亲自登门来给义父下请柬,没成想这么快便到了。”薄如约喜道,就差没手舞足蹈了,好在她还算是个有修养的千金闺秀,“尺尊少主真如传说中那么灵力高强,英姿飒爽吗?”
“跟你一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也坏不到哪儿去。”刘时月撇嘴道。
“对呀,你这个半路‘丢钥匙’的人呐!”薄如约道。
刘时月心下茫然,飘然有思,曾几何时,也有这样一个人说过这句话,少女娇俏如是,‘半路丢钥匙的人呀。’
“天机阁主已经对你既往不咎了,因为现在他也自身难保了,你该去看看的。”
有些事情该了结了。
刘时月只是仍跪着,一动不动。然后伸出手。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和俏皮的虎牙,冲着移儇笑,“腿麻了,起不来。”移儇便拉了他起来。
她的手,很凉,很凉。
眼前人,似醒非醒,气若游丝。
病体支离,病容憔悴。然此芳华绝代,实有风人妙致。
此病由心,非神药不可医。此心由病,非命数不可移。
一个更生怯弱之感,一个更生怜惜之情。
“哎呀!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天机阁有危险!”薄如约急道。已然快步冲将出去,空气中只余淡淡沉水香。
“我倒觉得这小妮子灵气逼人,倒正合了阁主的‘仙风道骨’。我看不是个义女,真是个嫡亲女儿呢。”
刘时月来到了灵降台,便听得如此言语,也是吃了一惊,待见得眼前踢馆者是个稚弱小女时候,着实吃了一惊。然而此人眉目清明,颜如瓷玉。一眼如春水盈盈,一眼如秋水渺渺,似醒非醒。正是——“缁衣纤介笛”的传人不假。
“他们难不成在这边吵了这么一阵子,都没亮真家伙了吗?”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飘然入耳。
刘时月显然愈加吃惊了,什么时候他们天机阁的队伍里,挤进来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然而当那人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才发现方才对此人的看法是多么地肤浅——这是一双狡猾如贼的眼睛。
而当刘时月看到他臂上火吻烫金,当下心里一沉——白玉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