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宫当中休息了一夜,墨尘的精神劲头变得格外饱满,高阁庭院里面那一张铺满鹅毛的大床十分柔软,但他并不怎么喜欢。
“确定不住了?”,陈天启手持一双象牙箸,轻轻地敲击着台面装满精致食材的瓷碗,发出一道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记得在山上的那些时候,你可没少吵着要来朕的皇宫看看,如今好不容易来了,却为何要走呢?”,陈天启自顾自的饮了一口花酿,不悦说道。
“过惯了苦日子,遇到精致的生活反而感觉到不自在了,生的贱而已。”,墨尘笑嘻嘻的回答道。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江州难道还有比朕的皇宫还要适宜的去处吗?”,陈天启伸出手中拿着的象牙箸,从高楼之上一指而下。
“有!那个去处我看行。”,墨尘拿着手中香脆的鸡腿,有样学样,指了指繁华浩瀚江州城的一角,极度肯定。
“这是什么混账话,那里到底有什么好了。前些日子有个老东西不听话,不肯随朕回来,要去那什么破地方住。现在你个小混蛋也要去,真是气煞人!”,陈天启将手中的象牙箸狠狠地拍在了桌面上,眼神喷火。
幽静别致的摘星楼,在南宋一直就保持着特殊的地位。这种地位不仅仅是因为摘星楼代表着江州城最高建筑物,伸手可揽白云星辰,更多的则是代表着一种象征,能进入到这座高楼里面的人都代表着取得了当代宋皇的绝对信任。
所以这座空中楼阁之上没有任何的侍卫宫女能够踏足,而陈天启又能够在这里暂时的摘下头顶禁锢着的皇冠,惬意而洒脱的干些自己的事情。只是这一次的陈天启看起来不像平时那样尽兴,连平时最爱喝的宫廷花雕都随意的扔在一旁。
墨尘拿起陈天启遗弃的花雕美酒,美滋滋的喝了起来,看着楼下波澜壮阔的风景,品尝着牛肉里面丰满的酱汁,大叫一声痛快。
“既然痛快,何不在多住些时日。”,陈天启没好气的看着他,说道。
“不对不对,痛快的日子偶尔尝一下才有滋味,吃的多了便也是枯燥。”,墨尘摆了摆手,边吃边说道。
陈天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半响之后,一拍大腿说道:“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师傅从小就说你悟性极高,果真如此。”。
墨尘吃着嘴里面的美食,没空吐槽陈天启,只能默默地翻了一个大白眼来表达心中的鄙视。
“她可以留下来吗?”,陈天启小心翼翼的试问道,对于这个亲生女儿,他确实看得很重。
“就知道你要我留下来没安好心。”,墨尘拍了拍自己受伤的碎屑,说道。
“师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要你留下来却也是一番好心。”,陈天启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先别急着抬举我,人家大姑娘的,留不留也得问问她的意思。”,墨尘轻松的将锅甩了出去。
陈天启一听这话,脸就不由得苦了下来,虽然亲生女儿对自己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到也没有真正的原谅自己,他可没有胆子将自己的女儿软禁在深宫当中。
“你还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吗,他就是不想再深宫里面睹物释怀,实际上却是怎么也对自己的父亲恨不起来的。她很聪明知道你当年的苦衷,只是但凡是小姑娘,哪能没有点小脾气呢。”,墨尘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前精心雕刻的栏杆,对着空旷的天际无限感叹的说道。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想明白了其间关键的环节之后,陈天启立即喜笑颜开起来。反正自己的女儿还在江州城,跑不掉就行了。
“我女儿跟你一起,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陈天启连连狂拍的手掌突然顿了下来,朝着墨尘很严肃的问道。
“你当我是什么人!”,墨尘异常亢奋,提高声调强烈的表达了他人对自己品性怀疑的愤怒。
陈天启一看墨尘,也是急红了眼,吼道:“什么人!哼!从小在山里面长大没有见过女人的毛头小子。”
墨尘被陈天启戳到了身为男人的痛处,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自己昨天还看光你的女儿呢,却始终没有胆量将这句话说出口,内心有愧的情况下,墨尘只好用沉默展示自己无声的抗议。
“看,没话说了吧。”,陈天启骄傲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心里称赞了一句自己雄风不减当年。
“快点带我们去看房子。”,墨尘拍着栏杆,大叫一声。
“好吧。”,刚刚骄傲的陈天启瞬间被打回了原形,心想师傅当年说小师弟悟性过人,确实是很有道理。
“还不快点,小心我让你的女儿睡柴房。”,墨尘转身走了下去,急迫的催促道。
“来了。”,陈天启无奈的跟上前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
“今天的江州确实是一个好日子,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好不自在。”,墨尘坐在店铺的门口,慵懒着躺在一副崭新的摇椅中间,手里提着一壶清茶,晒在懒懒发光的太阳,眯着眼睛,心情大好。
陈天启心疼自己的女儿,自然不会让他们住在稍微差点的位置。被衡音雨水破坏掉的十二巷被城中的禁卫军风行雷厉的收拾干净,狭窄的街道也被扩宽了不少,就算秋日狭窄的阳光也能随意的照射进来,免去了终日阴暗的苦恼。
而那些脏乱的杂物被清理干净之后,一间崭新的店铺也终于是临街的开张起来,说是开张其实店铺里面却是空空荡荡,见不得有什么可以买卖的东西。
“混小子,快过来帮忙!”,陈天启对自己的师弟很不满意,凭什么自己陪着女儿干的大汗淋漓,这混小子却在门口悠闲地喝着茶。
“本来就是你女儿自己要做的,你自己非要屁颠屁颠跑过去,我有什么办法?”,墨尘缓慢的竹椅慢慢悠悠的摇晃起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很有律动。
“你就不会心疼一下女人吗?”,陈天启对自己的师弟大感失望,气急败坏的说道。
“累吗,轻衣?”,墨尘眯着眼睛看向一旁忙碌的轻衣。
“不累的。”,轻衣挑起头露出洁白的牙齿,将沾满汗珠的发丝盘道脑后,笑道。
“看。”,墨尘继续喝茶嗮太阳。
陈天启火冒三丈,掀开自己的长袖,狠狠地瞪着墨尘。
“要不您也去休息一下吧。”,轻衣想了想,还是对着陈天启说道,然后又转身去擦拭那些沾满灰尘的座椅。
陈天启先是楞了一下,随后狂喜的神色浮现在脸上,手足无措的抓了抓自己的白袍,洋溢着幸福的说道:“不累,不累,老了多活动一下身体也是有好处的嘛。”。
墨尘坐在摇椅上,看着节操掉一地的陈天启,恨不得喷出一口茶水来。一位一指废掉恭亲王的绝世强者,身为南宋权势最大的帝王,竟然会说自己老了需要多活动,这叫那些苦苦挣扎修道的江湖人士情何以堪啊。
温暖的阳光下,岁月正好,一对父女正勤勤恳恳的打扫着一间尘封了多年的小店面。只是如果人们知道这对父女的身份,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暮色蔼蔼,斜阳的余晖在老店的厅堂里面被拉得很长,照得里面满是金黄色的气息。
轻衣今天亲自下厨,做了一碗拿手的阳春面,看着两个男人蹲在老店的台阶上吃的老香,不由得开心的傻笑起来。
“师傅要你下山干嘛?”,陈天启哧溜的吸着往里面的白面,一脸的幸福。
“找你啊,说是在山上已经没有让我学的东西了,要我下山看看。正好知道你在江州就来了。”,墨尘端着一碗面,同样的幸福。
“还没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呢。”,陈天启说道。
“就算我不救,难道你还会看着自己的女儿被那个糟老头杀死?”,墨尘没好气的说道,有这些功夫还不如多吃几口面。
“那倒是。”,陈天启盯着自己碗里面漂浮的面食,笑出声来。
“话说我见到她的母亲了。”,墨尘靠近陈天启,觉得有必要告诉他。
陈天启只是默默地吃面,没有出声。墨尘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心想这江州城这么小,哪有师兄自己不知道的事,自己真实多此一举。
“你这小店起好名字了吗?”,陈天启突然问道。
“没呢,要不你来帮我挥一两笔。”,墨尘将碗递到轻衣的身前,说道:“没吃饱,我还要。”。
于是陈天启也腆着一张脸,伸出手说道:“我也要。”。
少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说道:“放心管饱。”
陈天启执笔来到一张洁白的宣纸面前,挥毫写下一句: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墨尘看了看,又说了另外一句:
寻常巷陌,望中犹记马踏桃花路
正在这时,轻衣端着两碗面从后面走了出来,笑着说道:“我看这店名就叫,老书斋。”。
“妙。”,陈天启拍马而上,竖起大拇指。
“好,不过书籍就得麻烦你父亲了。”,墨尘看着轻衣,笑道。
陈天启看着自己女儿没有反对,顿时豪气冲天,说道:“晚些,我就派人拉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