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故人,昔日一别,如今在否?
墨尘看着脚下被风吹落的石子,犹如残阳未退而沾染大地的血渍,不由得感叹起来。
虽然常听到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这样含有大智慧的感叹,但能看透的人始终都是少数,世上真正能够将生死置之度外又有几人呢?
秋夜的晚风无言悲凉,轻衣将自己散落的青丝拨到耳后,缓缓的走到墨尘的身边,紧了紧自己身上宽大的袍子,萧瑟的秋风寒意入体。
“结束了吗?”,轻衣眉角微皱,双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看得出是很不习惯这样见血的生活。
“正主还没有出现,自然是结束不了。”,墨尘将剑提在手中没有回鞘。
“我不想在这里了,我们走吧,好吗?”,轻衣伸手扯了扯墨尘的衣角,带着恳求的语气,心中不详的预感更加的浓厚。
“我也想走,但是结不结束可不是我们说了就算的。”,墨尘看着柔弱的少女,满是疼惜,然而人有限的力量在现实面前总是无力。
啪!啪!啪!
一阵清脆欢快的掌声从小巷口传来,似乎对于墨尘的一番话很是赞赏。
但墨尘却知道,这才是自己面临着的真正的挑战,虽然这一次的挑战并不见得自己要去打架,但依然十分凶险。
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兴奋,墨尘下意识的牵住了轻衣有些微凉的手,轻衣感受到了一阵温暖,并没有反对。
“说的不错,话里面到是真有几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味道,本王很是喜欢。”,一名身穿金黄长衫的男子迎着月色洒下的微光,出现在了墨尘的视线当中。
墨尘很清楚面前这位男子的身份,当今宋皇的亲弟弟,位高权重身世显赫的恭亲王陈涉,也是当年那件事的主要参与者。
然而没有让墨尘想到的是,这一次出现的竟然不止恭亲王一个人,陈涉身后跟着六名老者,他们神情不一,却都身居朝堂之上,权势滔天。
“兵马都带齐了。”,墨尘有些好笑的调侃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却依然这么胆小,未曾改变。
恭亲王对墨尘这样的叫法很感兴趣,接着回答道:“带齐了,六七人足以。”。
“都来了?”,墨尘问道。
“江州城里面的都来了。”,恭亲王严谨的回答道。
“陛下知道吗?”,墨尘接着问道。
“出外巡视,自然是不知道的。”,恭亲王保持着自己和善的微笑。
当年恭亲王亲自策划那件流血事件的时候,也正是趁着南宋大帝外出巡视的时候,据说当年南宋天启大帝南巡归来之时,整个朝野上下发生了剧烈的动荡,无数的高官侯爵在朱雀门前被斩首,将半边天都染成了血一般的赤红。也正是从这一次开始,南宋即位不过三年的南宋天启帝正式改国号为天启,确立了自己无上的威严,因为这个男人就叫陈天启。
“你就不怕那位知道这件事?”,墨尘问道。
“不怕。”,恭亲王脸上的笑容如和煦的春风一般,洋溢着自信:“若是怕,恐怕我在当年就没有可能活下来。”。
恭亲王很肯定,自己对于南宋还是应该有些利用价值的,不然自己早在当年就已经跪在染血的朱雀门前了。所以恭亲王根本就不害怕,不管这一次的结果如何,对于自己在南宋的地位都不会有半点的影响。如果陛下要泄愤的话,自己身后的自己糟老头子也会是头号待宰的羔羊。
当然,如果成功了的话,这些人也会被恭亲王亲自动手杀掉,一个独自品尝窃取的果实才是人世间最大的美味。
“交出来,你可以死的快一些。”,恭亲王将自己宽厚的手掌伸了出来,似乎进行着一种天大的恩赐。
“交什么?”。墨尘看着这满庭院的断壁残垣,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交出去的。
“陈皇后,不对,应该说是上官祖母留下来的某种东西。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我能肯定你们已经拿到了,所以交出来。”,恭亲王说道。
“我说是这棵老槐树,你信吗?”,墨尘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苍翠。
“那我杀了你自己找好了。”,恭亲王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凛冽。
墨尘苦笑一声,与无声之中提剑而立。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身后的那一位少女,泪湿的眸子早已经模糊,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墨尘的衣角,甚至是要将墨尘的布衣揉碎。
墨尘反应了过来,转过身子散发出柔和的笑意,伸出手帮少女擦干脸上的泪珠。可是看着轻衣的泪花总是汹涌个不停,墨尘也只好无奈地拍了拍少女的青丝。
“别急,我将他的脑袋拿给你好了。”,墨尘安慰道,似乎对面男子的首级已经躺在了自己的白蜡剑下。
天朗气清,月光拂照,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双登对的璧人。
恭亲王现在很愤怒,他只允许自己忽略旁人,却不允许别人忽略自己,所以他准备动手,杀死其中的一个人。
一道透明的丝线从恭亲王的袖口当中激射了出去,在只有月色洒下的庭院里面,丝线完全融入了黑夜,看不清其前进的轨迹。
然而墨尘只需要听就够了,只要再空气当中运动的物体,都有着逃不了的准则,那便是轨迹与波动。
当丝线到达墨尘身前的时候,他的右手正提着白蜡剑,所以他只好将放在少女青丝上的左手拿了下来,去抓住空气当中那一条几近无形的丝线。
就是在食指与拇指的轻轻一拿之间,那条白色的丝线就已经被墨尘提住。线的这头是一名提剑少年,线的那端是一位威严的中年男子。
被墨尘提在手中的那条丝线仿佛不甘心被捉住一般,开始散发出强烈的波动,在墨尘的手指之间强烈的震动起来。
它本就是一条柔软的钢丝,为了杀人饮血而生,所以丝线如同一条饥渴的凶蛇,想要向前不断的前进,去饱饮人血。
墨尘丝毫不怀疑这条丝线的威力,指玄的玄妙就在于一指通玄,将天地间充沛的元力汇聚于指间,然后迸发。当这样的气息加持在一条精钢打造的钢丝之上的时候,这条钢丝瞬间就变成了一件杀人的力气,墨尘甚至以为,一旦自己松开了双指,这条细线将会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将自己的喉咙割断。
所以尽管墨尘的指间正在不停地冒血,他也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但不要忘了,墨尘也是货真价实的指玄,所以他也有一指通玄的手段。墨尘流血的指间开始微微的抖动,流动的血丝开始慢慢浸透细小的丝线,然后顺着无形的轨道开始不断攀爬起来。
转眼间猩红色已经欺近恭亲王的身前,恭亲王脸色微变,一道更加粗壮而且强大气指注入细小的丝线当中。
于是在细小的丝线当中,白色与猩红还是激烈的碰撞起来,两道都是来自天地当中的元力进行着激烈的交锋,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气息虽然都是匹练无比,但细小的丝线终究只是凡物,承受不住这强大的气息,在紧绷良久之后,终于是轰然一声断裂开来。
这清脆的声音犹如琴弦断裂的音调,好听却会使得听者毛骨悚然,从心底不自觉的升起一股子凉意。
恭亲王怔怔的看着洒落在地面的无数节细小的丝线,看着上面流转着的各种颜色的光晕,一直保持着和煦笑容的脸上终于荡漾起了一丝涟漪。
“你比纸上写的要强。”,恭亲王嘴唇微启,似乎很不想承认这样的一个事实。
“你的手下已经替你证明了。”,墨尘指间的伤痕已经止住,微微示意了一下躺在一旁没有任何生机的黑衣人。
恭亲王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个冷血到极点的主人并不会在意自己的狗死在了何处,在他看来狗始终就只是用来探路的而已,除此之外别无它用。
“你很好,但却杀不了我。”,恭亲王很自信,食指朝着墨尘微微抬起。
墨尘心头警铃示警,他并没有接下这一指,因为这一指并不属于恭亲王,而是存在于高阁里面的强大的皇族。
但他不同退缩,甚至连闪躲都不能做到,因为身后还有一位挂满泪痕的女孩子,她在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角。
天下启意指!
恭亲王指尖在空气当中一点,就是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在墨尘的身前炸响,溅起无数的碎石。这一指实在是太快,墨尘被迫只能用手中的白蜡剑格挡在胸前,硬生生的承受了这一指。
如若是恭亲王自己的一指,墨尘断然不会落得口喷鲜血的下场,可是这里面还有皇者的威压,这种指意自身所夹带的气息却悍然的侵入了墨尘的体内,在其中卷起无数的风暴。
墨尘没有办法所以只能不停地吐血,然后再不停地硬扛着恭亲王的冲击。
轻衣死死的抓住墨尘的衣角,眼神当中泛起一道紫色的光芒,而且越来越浓。
就在这时,一道歌声悠悠响起,回荡在小巷当中。
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
白云千载空悠悠。
伊人逝,烟波江上愁断肠。
歌声清澈入耳,恭亲王脸色大变,嘴唇不断耳朵抖动,而那六位老者却早已匍匐在地下,高呼万岁。